民兵连长之死

一川烟雨 · 发表于 2008-10-27 14: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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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兵连长之死
一九五一年冬季，赣中丘陵的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和全国一样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刚刚结束，阶级成分划定，阵线分明。十二月中旬一天吃过早饭，乡政府来通知召开全乡民兵大会，布置今冬明春保卫工作和有关抗美援朝宣传事宜。
这天上午从清晨开始就滴滴嗒嗒下个没停，村里男人都集中在祠堂里打禾草放（结）绳。妇女在家料理家务和准备过年东西，天气冷小孩都在家中玩耍和烤火取暖。村民兵连长怡芳，乡里通知开会他就一家一家通知一遍，通知完毕便回到家中准备拿雨具去乡政府，其他民兵都一个个准时去开会了。可是到上午十点多钟正式开会时，还不见他的踪影，假也没请。
会议照常开，散会后民兵中队长生根回来到怡芳家问他妻子：你老公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参加开会？
连长怡芳老婆说：他到乡政府开会去了。
这时生根感到奇怪，问各位民兵都说不见他，听这么一说，民兵中队长生根和连长父亲非常着急，便四处打听，还派人到亲戚家去找。

到第二天中午还没有一点线索，于是便向驻乡土改工作干部三区二位副区长杜同文和郑春玉反映。

杜副区长立即向区政府报告此事，当时三区（仁和）区长王世经接到电话后，火速赶到村里布置寻人有关事宜，并开会分析怡芳失踪原因，当时土改刚结束，阶级斗争还很激烈。考虑到阶级报复，怡芳去开会途中被杀，接着进行排查和侦案，结果都被否定了，一周内没有一点消息。

大家估计他生存的可能性很小，怡芳全家大小处于悲痛之中，其妻表现的更为悲痛。强烈要求政府帮助寻找和处理此事，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在接近过旧历年的前三天（腊月廿七日），村民啟吉、贵云和生才三人去山里砍柴，担柴回来时，在村后山上（圈椅仔）把柴放下歇肩，三人放下柴后，说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枯干的松树枝条捡，正走到那棵松树和杂草茂密处，发现一棵松树上吊着一个人。

三人走近一看，此人正是连长怡芳。回家报告后，其家属赶到现场取回了尸体，抬放在后山一棵苦株树下，解开吊在颈上的绳子。从这根绳子上，大家惊讶的发现，此绳只有村里秀芳才能结，其他人根本结不出这样好的绳子。经分析，于是就把凶手锁定在秀芳身上，后又推理分析，认为是秀芳一人作案，还要将死人抬到离村一华里以外的山上去是不大可能的事，而且这条路是去乡政府开会的路上，没有断过人，经常人来人往。估计怡芳还没有走出村，秀芳与其帮凶拉他在屋里打死的，趁夜黑之时抬上山吊在树上伪造自杀现场。

经干部、群众分析会，这个帮凶肯定是他胞弟云芳所为。第二天区政府工作组再次进村调查落实此事，直接传秀芳询问作案动机和经过。可是秀芳矢口否认。云芳也不承认，不管他们兄弟如何狡辩，绳子确是铁证，这点秀芳自己也无法否认。

新年正月初八，工作组召开全村群众大会，把秀芳原划的富裕中农成分上升划为地主阶级。区政府批下后，天天组织民兵批斗，勒令其交代杀人事实，不管怎么批斗和吊打，秀芳兄弟始终不肯供认。

正月十二日全乡又召开了群众大会，动员群众检举揭发秀芳和云芳兄弟当伪保长时期的罪行，以及杀害民兵连长怡芳进行阶级报复的事实。

群众大多数只知道他兄弟当伪保长时欺压过人，但对杀人一案都不明真相，只是跟着呼喊一通，当重点批斗云芳时，我祖父凭着他忠厚老实出名的自信心态跑到台上去，要求让他哇几句，主持会议的杜同文以为他要揭发秀芳兄弟杀人罪行，就让他站在台中间。

我祖父说：“我来证明一下，去年开民兵会那天，天正下着雨，我和云芳兄弟都在祠堂里打草放绳，说他兄弟杀害怡芳根本不可能。”他这么一说，好似把整个批斗会泼了一盆冷水，站在台上主持会议秩序的县武装中队队长隋鬃马上拿起步枪用枪托往我父亲腰上和臀部狠砘打得我祖父当场倒在台上。隋鬃还不解恨，又拿根黄麻绳子五花大绑，并用棍子绞紧，绞得我祖父喊娘叫爷，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幸好杜副区长从中调和，对隋队长说，他是村贫协代表，是一位出名的老实人，今天算他讲错了话，原谅他这次。并立即宣布散会。又将我父扶起，拉到偏僻处教育一番，然后松开绳子放他回家。

祖父回到家后，倒在床上全身疼痛不已，睡了七天七夜才勉强坐立，自己也认识到这个时候好人做不得，表示以后接受教训。

连长之死一案一直拖到一九五二年五月间，三区区长王世经报县同意，查清事实后就地正法。（当时刚解放，处决人没有什么审批手续，只要县里同意即可执行。）五月二十五日乡政府召开全乡群众大会，揭批秀云行凶杀人罪行。

这天秀云妻子也准备了最后一餐生死饭，杀了一只鸡弄好后在会场旁等候，好让他最后饱吃一顿。会议开到中午十二点钟左右，县武装中队两个战士已把步枪子弹推上了枪膛，准备执行。

这时连长怡芳父亲说要让他哇几句，他跑到台上指着秀芳鼻子说：“我们家原来没冤没仇，你为什么要杀害我儿子，我要问个明白。”

秀芳说：“我没有杀你儿子。”连长的父亲说：“就是没有人亲眼看到你杀人，但这根牛绳可作证，我儿就是你杀的。”

秀芳说：“牛绳是我的这点我承认，但这是有人栽赃陷害，你们没有查清事实就冤枉好人，我死不瞑目。”

王世经听到他们这番对话，气得直跺脚，考虑人命关天，为慎重起见，只好暂时把他关起来，便立即宣布散会。

至于秀芳杀人的罪行不可确定，处决问题待研究再定。散会后仍交给武警中队这两个战士带回县里关押。

就这样秀云一条命由连长的父亲几句话暂时捡回来。一九五二年下半年县里将秀芳判处无期徒刑，送黑龙江服劳役。秀芳到黑龙江劳改农场后，由于水土不服，不到两年就病死了。

那么怡芳被杀一案是否了结了呢？事情并非如此，时间过到一九六六年十月间，文革已从城市波及到农村。村里十六岁以上的男女青年和中年男人都戴上了红卫兵的袖套。

一天南根和洪吉在坑口陂仔犁田时，在文革观点上发生口角，涉及到红卫兵揭发个人隐私方面，两叔侄（堂叔）越争越激烈，最后南根干脆把洪吉如何打死怡芳之事大声讲了出来，说怡芳失踪第二天晚上他去牛栏里把禾草牛吃，脚踩到尸体，一会儿洪吉就拿了一根牛绳来处理尸体，跪到南根面前求他千万要帮他保密。

南根当时考虑到洪吉与他是家亲（礼房堂叔侄关系），想到此事反正有秀芳抵罪当了替死鬼，上级和怡芳家也不会再追问下去，于是当场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一瞒就瞒了十多年。

人们会问，洪吉为什么要杀害怡芳呢？原因出在怡芳老婆身上，其妻是何家人氏，人品在村子里数一，虽然生了两个孩子（双胞胎），年龄30岁左右，皮肤红润，如花似玉。

结婚时女方不同意，因怡芳又矮又瘦，人称丁佬、疤仔等浑名。

由于旧社会父母包办才勉强结合，后来人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由于妻子对丈夫不爱，便产生了邪念，经常招蜂引蝶卖弄风骚，这时秀芳乘虚而入，以后洪吉又插上一脚。

据洪吉在牢房里交代：“有一天与怡芳老婆发生关系时被秀房碰到，两人由此争风吃醋而闹了一场，当时秀芳还打了他，考虑自己不是秀芳的对手，未敢还手，但心中愤愤不平。

在一九五一年十二月中旬乡政府开民兵会那天上午，我（洪吉）认为怡芳带民兵到乡里开会去了，谁知他通知全村民兵开会后又返回家中拿雨具，进到房间正好碰到我与其妻在发生关系，怡芳抓住我的睾丸不放，怡芳本来就人小气弱，哪是我的对手，我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不放，怡芳越反抗我就越拼命地掐的紧，就这样把怡芳掐死了。

当晚放在南根牛栏里用禾草遮掩住，到第二天傍晚，外面没有月光时，把白天偷的秀芳这根牛绳与禾草一起捆绑尸体扛到后山吊在一棵松树上，伪装成自杀现场。心想既使追查凶手也不会怀疑到我，还可借刀杀人报一箭之仇。还说怡芳老婆当时吓哭了，洪吉安慰她说：“你跟怡芳过这一辈子不会有幸福，到时我离掉现在这个二婚黄脸婆，把你娶为妻。”

连长怡芳老婆无奈只好听天由命，以后等了很长时间，洪吉担心与她结婚会引起麻烦，案子又查的紧，于是放弃了与妻离婚娶何的念头。

连长老婆改嫁洪吉无望，于是第二年便与隔壁一村民结了婚。洪吉杀人之事败露后，第二天本村民兵就把他送到县公安局，后来法院按照其情节和认罪态度以及离案发时间较长等多方面的考虑，最后判了他七年有期徒刑。

到这时一桩十六年的杀人案件才真正划上了句号。为一个女人丢了两条性命，使人想起古人一首警世诗：“酒色是把双刃刀，适可而止最为高。饮酒不醉自控制，见色不乱是英豪。”

[原创]民兵连长之死

邵卫斌 · 发表于 2008-10-27 14:25:35

不错不错，一个很完整的故事！感谢楼主，希望可以看到更多的故事！

玫瑰 · 发表于 2008-10-28 07:38:31

酒色是把双刃刀，适可而止最为高。饮酒不醉自控制，见色不乱是英豪。

空山新雨 · 发表于 2008-10-28 09:33:42

很可悲。我最同情那个冤死他乡的秀芳。

村长小麦 · 发表于 2008-11-14 22:21:17

酒色是把双刃刀，适可而止最为高。饮酒不醉自控制，见色不乱是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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