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语故事】清明忆母

宝塔镇河妖

        又到一年清明时，想起逝去的母亲，心中有着无限的思念和不尽哀痛。
        关于母亲最早的记忆，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是在孩童时代，我还未到上学的年龄，只是模糊地记得某天，母亲带着我邻村去看戏。戏还没看多久，天就开始下雨了，慌乱中母亲一把抱起我，用她的衣服把我紧紧裹住，便向家跑去。没走多远，那雨竟越下越大，母亲只得抱着我在屋檐下躲雨。恍惚中，惟令我难忘的是母亲那件翠绿色的外衣，厚重而又温馨，散发着母亲的气息。

         母亲是个执着的人。曾听姑姑说过，母亲和父亲是自由恋爱的。那还是七十年代的时候，父亲在集体果园场上班。由于他的年轻和单身，所以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他一个人在场里留守值班。而那时的父亲又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人，总会时不时地弄出让人倍感惊喜和好玩的动静，久而久之，就深深吸引住了家在附近的母亲的注意。

        不久，父亲就托人去说媒，不料我外婆一家觉得父亲家太穷，十分不愿意。这时的母亲竟一再坚持，后来外婆她们也无可奈何，只得顺了她的心意，于是我的母亲终于得以嫁给了我的父亲。1978年底，我的母亲和父亲结婚了，来年的金秋时节，我便来到了这个美丽的人世间。

        其实当初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我的心里竟对母亲暗暗的倍生敬意，佩服母亲的勇毅和执着，毕竟在他们那样的年代，这样的事情已实属不易了。

        母亲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人缘，隐忍善良。邻居们都说，自从我的母亲嫁过来以后就从没有见过她跟什么人红过脸，更不用说跟谁吵架了。只是父亲脾气有点不大好，倔强火爆，我时不时的就见到他发脾气，却从来没见过母亲发过火，就连一向顽皮的我都很少受到母亲的责骂。

        记得大概读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从家里的柜子底翻出三块银洋。可当时我又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依稀认识上面的“壹圆”两个字，还有个光头人像，就以为这大概也是三块钱吧，于是就揣在兜里带到学校去玩了。那时的学校正好流行玩纸飘，我又没有纸来折，于是这三块银洋被我玩腻了几天后，都被拿去跟几个同学换纸了。后来父亲发现银洋不翼而飞了，不用说立马找到我来问。当他一听到居然被我拿去换纸后，不禁勃然大怒，操起门边的棍子就要打，母亲却一把死死地拉住了父亲，并挡在他的面前，将我紧紧地护在身后。最终在母亲拼命地庇护和众人的劝阻下我免了一次皮肉之苦，虽心有余悸倒也有惊无险，最后还是让我侥幸逃脱这次胖揍。

        后来才知道这三块银洋是祖父留给父亲的，怪不得他那么生气发那么大火。不过我也不傻，曾有学校旁边的小商贩看到我在玩银洋，说要用吃的跟我换，随便拿什么都可以。我心想我又不认识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啊，算了不跟你换了，于是便一口回绝了他。幸亏是当时我多了个心眼，不然后来父亲上哪儿去找他要回来啊，我一定会被往死里揍的。

         还有一年的冬天，在数九寒天里劈头盖脸地下了一场大雪，大地一片苍茫。家里养的一头大半年的肥猪竟然跳出来猪圈来跑了，也许是雪地里迷路了，竟然不知所终。父亲回来知道后，大发雷霆，把母亲大骂了一通，母亲却一声不吭的冒着漫天大雪出去找猪了。午后的野外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母亲独自一人走遍了周边很多的村庄和角角落落，一夜未归。幸好第二天上午，猪最终被大伯找到并赶了回来，父亲的怒火也逐渐偃旗息鼓了，只是母亲到了第二天下午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我甚至都不敢看母亲不安的眼神，从来没敢想象那一夜母亲是怎样度过的，也无法想象母亲在没找到猪后回家会是怎样一副落寞伤心的模样。

        母亲又是个很贤惠而又略显胆小的人。家里曾有一个橱柜，是当年二伯和父亲分家时留下的东西，说是二伯的，但一直留给父亲用。在我上初一时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有次隔壁邻居家的母猪跑过来，竟一不小心把橱柜拱翻在地，顿时橱柜被摔得四分五裂，散成一堆木片。母亲当时吓得连忙跑过来，边捡边焦急的说，这是二伯的东西，弄坏了可怎么办啊。我当时心里在想，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要你这破橱柜呀，再说他们一家不都在黄石嘛，哪还会回来向你要橱柜啊。不料母亲竟坚持要自己修好它，我执拗不过，只好找来铁锤和钉子，和母亲一起一片一片的钉好。直到现在，我仍觉得这是我做得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之一，不过，这件事的代价，就是我第一次在中学里上学迟到和手指被砸得火辣辣的。

        在初二的下学期，我有段时间特别的不想读书，也不好好吃饭，嘴巴又馋，总是把从家里带来的米换成饭票后去买零食，结果一个星期才过三四天就没饭票吃饭了。于是有天中午我就跑回家，跟母亲说我饭票在垸里塘边洗手时掉水里了，于是母亲就给了我几块钱。等到星期六放假回家时，母亲突然笑着问我：你饭票真的掉到塘里了？我眨着眼睛不敢说话。后来才知道，母亲对我的谎话深信不疑，真的去塘边水里摸了一圈，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找不到的。这一次对母亲的欺骗，让我心里好一阵子感到不安心。

        母亲嫁给了父亲其实是吃了不少苦的。刚结婚那时，祖父已经去世了两三年，祖母年纪也大了，母亲跟着父亲完全都是从零开始的。为了这个家，母亲跟着父亲种田打渔，外出找副业，几乎什么都干。尤其是我出生后，就成了父母的心头宝，母亲也就慢慢开始了她操劳的一生。

        母亲没什么文化，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那时父亲经常在外，家中里里外外，几乎全是她一人操持。洗衣做饭，养猪喂鸡，田间地垄，无不是她忙碌的身影。

        1987年，父亲开始尝试做点其它的事，种植了两三亩葡萄。我们家境才慢慢有所好转，可这其中的劳累又是谁能知道的呢。虽然当时种葡萄比较划算，但是它并不好侍弄，不仅投入比较多，技术要求高，而且劳动强度也不低。父亲主要负责技术，母亲则基本上跟着做具体的事情。从春季的抽槽、挖坑、埋肥、整枝、打药到夏日的采摘、售卖，一个完整的生长劳动周期下来往往需要七八个月。特别是到了葡萄成熟集中上市的七八月份，天气又热，光一次采摘就需要好几个小时，母亲经常是忙得满头大汗不可开交，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

        儿时的我，生性好动顽皮，又任性，母亲经常为我操心不已，等及我长大后，弟弟妹妹的出生又使她陷入整日无尽的忙碌之中。

        后来弟弟妹妹上了中学，为了让他们能吃好点，母亲更是不辞劳苦的每天送饭。风里来雨里去，吹乱了母亲的头发，打湿母亲的衣裳。终日的操劳终于让母亲病到了，在我读高二那年，一场大病让母亲躺在了手术台上。等我得知来到医院时，只见病床上的母亲，脸色惨白，几丝凌乱的华发散落在额头边。泪水顿时模糊了的双眼，母亲只是一味的安慰我说，都好了，都好了。

        然而，不幸终归是不期而至了，就在我工作后的第三年，一场意外夺去了母亲疲惫而年轻的生命，母亲的人生轨迹从此永远定格在第四十八个春秋里。

        在母亲去世后的很多年里，我经常在梦中见到她。有时看见她在外劳动后匆匆忙忙回家，有时看见她在家里和别人聊天打麻将。而最近的一次则是前几天晚上，梦见母亲突然回来了，我很高兴很激动的拉着她，问她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都不回来看我们啊。母亲说她出去打工了，去了广西的一家工厂打工，说完还拿起手机给我看照片，我还问你有手机怎们不给我打电话啊，母亲则笑着不说话。后来我醒了，原来又是个梦。

        养儿方知父母恩。而今，早已为人父的我，深深知道当初母亲的不容易。她勤勤苦苦，劳碌一生，还没享受到儿女们一丝的福气就撒手而去，而对于我来说，想要报答母亲的恩泽，竟是永无可能了，怎教人不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清明的小雨滋润着大地，却滋润不了我的心田，无限的思念和不尽的哀痛如野草般的爬满了我的心间。十六年过去了，我的母亲始终活在我的梦里，让我一生魂牵梦绕。

         母亲啊，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2019年3月14日
  

港定电子

亲情思念，跃然字上。

朵朵

清明儿忆母，相思泪连连。
一个善良，勤劳，隐忍，坚强的母亲对一个家庭的影响是巨大的，对社会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