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屋后的一些事

武川

我家的前屋太小，1954年发大水过后，在前屋后盖了一座茅草屋，那年代许多人家都是这样作，茅屋盖起来快，又很经济。前屋与后茅屋间有个阴牢（排水池），阴牢口底下，常看到伸着细长脖子的小乌龟，瞪着一双小眼睛朝上望着。茅屋很潮湿，平时墙底屋角就有团团虫、百足虫爬进爬出，到下雨天就有烂脚牯（蟾蜍）爬出来。茅屋后面不远处一片高地，是1938年大火后的废墟，从这里通向江提，不久这里就建了看守所和牢房。过不了几年，离我家不远的禽蛋公司在孵小鸡，不知什么原因发生大火，火星喷得满街都是，有茅屋的人家都上屋顶扑火星。过后不久，街道居委会要求凡是有茅屋的房子一律拆除。三年灾荒困难时期，父亲利用这茅屋空地，整理成几小块地，种上了变瓜（南瓜）、丝瓜、黄瓜、扁豆等，多少解决了一些粮食紧缺问题。

在我家屋后左上方有座两层的小楼房，内面住了几户人家，楼房下有棵大的桑树，桑树上结的乌红的桑枣，引得我们小孩涎水直流。有回我们几个小孩在打桑枣，树的主人来了，是一对老年夫妻，我们撒腿就跑。过了不久，这对老人就拿着满满一碗桑枣送到我奶奶手中，当时我的心情不知是什么滋味，是愧疚，是感激，那时我还小，说不出什么，只是心里说：“真是两位好老人”。后来这两位老人搬迁到九江市，我读小学一年级期间，奶奶带我到九江走亲戚，在九江码头候船室遇到这对老人，老人家看到我后，在附近商店买了一件黄色短袖汗衫送给我。至今五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忘不了这些事。

屋后右前方有片空场地，其上方是座粮食仓库，它们旁边就是太平巷。仓库每年不同的季节存放不同的物品，每拉进一包物品，都要收回一个用竹条作的标签，竹标签插进一个多格的木架子内，架子内的格子只能放十个竹标签，这样便于最后统计。反之，拉出来的物品就发竹标签。碰到拉花生饼，我们小孩最高兴，趁人不注意，抓起一把放在荷包兜里慢慢吃。雨季过后，天气晴朗，仓库的物品就拉到外面空场地翻晒。一九五九年是国庆十周年，这座仓库腾出来作展览馆，另外两处展馆分别是工人俱乐部和老电影院。这座展馆的内容也是与农作物有关，如稻谷、小麦、棉花等，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这展馆的出口处，设有一座玩木偶的小戏台，参观完走到这里，就可观看一场木偶剧。

空场地也是我们小孩嬉戏的小天地，我们把这附近做房子的红砖堆起来作成城墙、碉堡，然后玩打仗游戏。玩累了，就在仓库墙边看蚂蚁搬运食物，我们嘴上反复念道：“蚂蚁吔，大哥不回细哥回”。那时候读小学没钱买军棋，我们就在这场地周围找些瓦片，把它敲成军棋大小，然后就在仓库底下粗糙的水泥墙面上打磨，打磨得差不多，就用刀具在上面刻字，一副军棋就成了。在这条街上读实验小学的孩子，把这种做军棋的方法带到学校，影响还不小，我记得当时中国少年报还登了这件事。

    空场地也是我们“躲蒙尔”（捉迷藏）的好地方。到了晚上，我们聚集在一起，蒙官（负责蒙眼睛的小孩）双手蒙着一人的双眼，嘴里喊着：“躲蒙藏藏，不见花姑娘娘，寻得到，寻不到，喝老鼠屎，喝老鼠尿，一、二、三，放穴”，蒙官放开双手，寻人的小孩就开始寻找。有时候玩得太晚，作些恰么事（搞恶作剧），大家商量好都回家睡觉，寻不到人的小孩怎么找也找着人，只有第二天早上见面后，嘟着嘴骂上一、两句完事。

    每年中秋节，我们街上的孩子就在这空场地垒宝塔，把碎砖作塔基，留一塔门，细瓦片逐渐向上堆成圆锥形，塔就作成了。塔内放置我们带的菩萨，如福、禄、寿菩萨，弥勒佛菩萨，观世音菩萨，我带的是一尊红脸关公木菩萨。吃完晚饭，我们就带上各种月饼摆放在塔前，塔内塔外点上蜡烛。月亮刚一出来，我们就先到江堤上拜月亮，拜完月亮就回来拜菩萨，然后我们就开始分享各种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