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那么一片林子

柳雪

记忆里有那么一片林子，依水而生，枝叶茂盛，悠悠荡荡，远远看它，宛若一条绿丝带，飘落在家乡的南岸，每每晨雾升起，恰似一炉轻烟，从技头叶尖，缠绕滑过，娇柔的散进了霞光。少时的遐想，是绯红的念头，让他牵着手，怯怯的走进了林子，向着深处寻找飘渺的童话，心呯呯而跳，纵使想再去转身，只怕也没有力气挣脱被牵住的执迷，任由慌张的心勒紧了呼吸，林子静极了。多年之后，重踏那条小径，细心些许，依稀可以找到当年遗落的纯真和羞怯，稍作驻步，或会找到当年青涩的流光。
走在林子的小道，仰望天空，几朵白雲从林子顶的缝隙外悠哉而过，也有被轻风拉扯的细若绒丝，像神来之笔在蓝天画了几根纤细的线条，片刻便融了。透过蓝天，是无底的清澈，没有尽头的眺望留住了人们飞翔的欲望。小道的右边，是一潭清水塘，浅浅的，静如镜，偶尔遇上几只玩皮的蜻蜓路过，点水戏闹，引得波影寥寥。不知是何许人家随意丢弃的几颗莲子，竟然破泥而出，水塘中央生出了几朵美丽的莲花来。莫不是，遗弃和怠慢总会演绎一段感人的故事，指间滑落的常是最圆润的一颗。那时的我曾想，在这莲塘的岸边做一农家女子，嫁一个心爱的君郎，种上一塘的莲花，横舟倚岸，炊烟缭绕，待到风和日丽的午后带上孩子们，戏蝶、釆莲，人生也许就只是一次倾心的热爱。
走在林子里，是满眼的翠绿，微风拂怀。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心境，或是止步流连，或是随风飘摇。而那条弯曲的小道，从你的脚下开始蔓延，攀缠着你的心，慢慢的，我们忘了该到何去，又从何来。小道旁边，几棵垂老的杨柳，安详的侧卧，歇息的过客可以择处而坐，仿若它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不屈服岁月的衰老，承袭百年风霜，纵使弯曲也不折腰。我喜欢靠附它们的身上，抚摸裂开的每一寸肌肤，感受他们渗透的沧桑，试着在这深厚的底蕴里寻找，可否有过年轻时的幻想，或是遥望生命最后的一分一秒。
林子的另一面是长江，奔流不息的长江。只要你想，穿过林子一定可以目睹长江的浩荡，面对这母亲河，我不敢轻言，看着她，站在林子里看着她，我是如此的低微，渺小。也许，我更该属于那潭浅浅的莲塘，静静的在我生命里流淌，几朵莲花可以在我心中灿烂的开放。啊，长江，你匆匆而过，可否留意，这片林子和林子里的一个女孩？
这片林子，我从来没有走到尽头，不是因路太长而是我不想！ 我怕走尽了我对它久久的迷恋，丢失了期待，我怕在尽头看见了荒凉。于是，每次极致之时，便往返。正如我人生的每一次抉择，不再在巅峰高歌，也不在暮色里轻唱，只求在幽谷里做一株青兰，散发着幽香。
许多年后的今天，我和他又去了，却再也找不到这片林子。 剩下的只有砍伐后的苍凉，那条小道早就被挖土车摧毁得不见踪迹，我们曾经留下的足迹也该是破烂不堪，那几朵莲花现在在哪？可否安康？滚滚的长江依然奔流不息，无视而过，事过境迁的我，面对逝去，我想，我再也找不回来。
他牵着我的手，找一棵伐倒的树干，坐下，我们相视无语。都老了，珍惜后面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