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的往事

麦田的守望者

梧桐树下的往事


天空瓦蓝瓦蓝的。麦田金黄金黄的。太阳像一个生气的少年，不情不愿往西挪。风起时，麦浪沙沙作响，麦穗频频点头，野鸟在远处哑哑地叫。麦田尽头的路边，有一棵无心插种出来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

水壶和香瓜就放在在梧桐树下。9岁的我，头发蓬乱，灰头灰脑的坐在树影里，翻来覆去数着那些惊慌跑过的虫子。尽管喉咙在冒烟，我却懒得过去喝口水。我的母亲，这个村办小学民办女教师，正在麦田里挥汗如雨。她戴着一顶草帽，弓身缓缓向前。她左手揽麦，右手挥镰，刀锋在阳光下发出七彩的光芒。

她慢慢地直起身，摘下草帽，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水。然后叉着腰，以帽当扇，朝我走过来。

“咦，这水没少呢，你不渴？瓜也不吃？”她诧异的望着我。

我没精打采地说：“我不想吃”。

“你不是最喜欢吃这瓜吗？咱家菜园里的瓜可从没长熟过，都被你摘了。”

“可我今天不想吃”。

她说：“太阳没从西边出来。你怎么了？”

我究竟怎么了？我昨天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时候，被人嘲笑了。她们说我太高太瘦，比5年级学生还高。她们说我长着大头，下雨不愁。她们说我整个人就像一根竹竿顶着一个篮球。

若仅仅只有一个人这样说，我不在意，可是她们都这么说。我憋屈得透不过气来，我觉得一切没意思极了。

母亲在梧桐树下坐了下来。她问：“你觉得她们说的哪句话最让你生气呢？”

“头大，说我头大最让我生气。但实际上，我的头确实太大了，难看”。

母亲从梧桐树上掰下一根枝条。她说：“你过来，我画画给你看。”我凑上前去。母亲以树枝当笔大地当纸，飞快的画起来。她画出了长长的腿，画出了长长的手，画出了长长的脖颈。然后她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她开始画头了。她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安放在脖颈之上。

她说：“这画，画的就是你，头很小，好看吗？”

我迟疑地说：“这个头，这个头好像有点怪怪的，很别扭。”

她说：“你说得对，因为这个头太小了，放在这么高的人身上，不协调。我将这个头放大些，你再看看。”她擦掉小头，重新画了一个大圆圈。

“这样是不是看上去舒服多了？”

我笑了。母亲说：“记住，你就是最好的。”

母亲起身走了，投入到麦浪之中。她仿佛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所向披靡，身后倒下的那一片片麦子，就像敌方阵前倒下的士兵。

我，在梧桐树下痴痴的看着。
……

三十年了。感谢母亲让我懂得，唯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感谢母亲让我懂得，在挫折面前，要始终保持着一颗坚强自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