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祭》选自《梅川》杂志

青子

这篇文章选自《梅川》杂志2013年3期总21期，以后每期我都会选一篇优秀文章帖上以此来传递文学的正能量

                                                        雪祭
                                                                            作者李达

一月天的东方千年古城，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宛若天鹅羽毛的晶莹剔透的雪从苍茫的天际缓缓地，簌簌而下，落在了这千年东方古城的每一个角落里，冰冻着每一个古城人的心。
一辆在雪花中如白长龙的南上列车在漫长的轨迹里缓缓行进着，一段一段，生怕在落满雪花的铁轨上打滑，亦生怕遗漏了沿途的每一处由白颜料，白毛笔勾勒成的雪景。
列车的时速从轰鸣的呼啸逐渐地，逐渐地转化为低鸣的爬行，整个列车如同穿了一件雪衣在欢快奔跑，此时它累了，跑了三天三夜的它已经疲惫了，慢慢地停靠在了沿途的驿站休息，就这样，这辆从南下开上来的列车停靠在了千年古城的一个驿站里，它还将一直往北开，一直驶去那个最寒冷的漠河边。此时，从列车上走下一个身着厚实冬衣，紧裹着长长蓝白交融围巾的年轻男孩。

在这样一个下着鹅绒大雪，空荡荡的只能隐约看见几个挥舞着扫帚的人在那里忙活着，那是列车站的打扫人员，雪的翩翩起舞摇曳地降落虽然美好，却落到了这中转站的下客站台上，最终还是被不断挥舞着的无情扫帚给拢聚在一起。雪始终不愿看到自己被尘世弄脏了的白衣，等不及朝阳的暖暖探头，片刻便融做三千东逝水流入了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了。
年轻男孩白皙的面孔微微朝身旁如白龙过隙的绿皮列车凝望了一下，一阵轻夹着雪花的寒风拂过他年轻的脸，发际，却把几片晶莹的雪花遗留在他乌黑浓密的发丝。
男孩轻轻拍了拍袖口，领口及缠绕在领口里那条蓝白交融的围巾，雪花刚在衣裳上安居下的家被这一阵搅动变得不安分起来。在寒冷的空气里小小地，轻轻地飞舞了好一阵，终也是静静落到了一片空旷的驿站里，男孩把缠绕在胸口的，挂在胸前的围巾尾朝脖子上又绕了一圈，心里在想：“终于来到寻找龙胆之地了，围巾得裹实了，这地方确实挺冷的。”
男孩是从几公里以外的南国乘坐北上的列车来到这里的，之前在列车暖空调环绕的车厢里还没感到如此地冷，那时只看到窗台外的雪花纷飞个不停，有些还堆积在窗台边缘，逐渐地结成了冰影。在走出列车后，他感觉自己快变成一个“雪人”了，想起了那个在龙胆里翩翩起舞的女孩说：我喜欢在寒冷的冬天里堆一个雪白的，胖胖的雪人，喜欢看着它在大雪中微笑的身影。

也正是如此，男孩才决定北上东方千年古城。这是他第一次出如此之远的远门，目前一无所有的他只凭着一股年轻的傲劲，来到这里，欲找寻一种叫龙胆的花。此时，天色已晚，绵绵的阴空里还在簌簌落着雪，天边已泛起一大片橘黄的红，那被涂料着橘黄的天边，仔细一看却不像是涂上去的，而是一个提着半桶染料的印象派画家，半路上不小心磕到小石子，摔倒了，那桶里橘黄的染料全部洒在了半天边，不出于任何画家之手，却醉得男孩全身温暖。
只是美好的事物总这般短暂，男孩走在茫茫白雪的大地上时，染了半天边的晚霞在逐渐地褪色，最后竟不知了去向。只遗留下漫无边际的墨色黑夜，还有在夜色中依然被漫舞的雪笼罩着的千年古城。朦胧依稀的北国古城，在舞蹈着婀娜多姿的碎雪中迎接着来自南国温柔乡的年轻男孩。
男孩一路漫无目的地行走，他走到古城的一处村子里，只见远处有微微光亮，这应该是一片村庄的民宅，男孩踏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里，在墨水洒了漫天的黑暗中向着那光亮步步迈进。雪夜，伸手不见五指，望不到一丝光亮，他只有借助光亮处散发出微弱的余光才得以继续前行。眼前只感觉一片模糊，男孩想，有时人们寻不到方向时也是因为被某种模糊事物挡住了视线。当他看到了那个独舞的身姿后，便毅然来到这里找寻龙胆的身影。

光亮安静地守侯在雪地的一处，似乎已守过了几世的情，也淌过了几世的爱，却依旧点缀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始终不离不弃。男孩在一步步接近光亮，终于看清了，这是一座半旧的民宅，那光亮便是从宅子的窗口散发出来的。只是在这雪地里，只有这么一座宅房，孤独地守侯在雪地里。显得有些凄清。
男孩脱下手套，露出一双同样白皙的手轻轻扣着房门：
“请问，有人吗？”
那声音轻轻地回荡在黑暗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好一会，古老的大门从里面被缓缓地打开了，一位身穿朴素格子棉布衣裳，包裹得如同粽子一样的老人身影出现在男孩的眼前，老人问：
“孩子，这么寒冷的大雪夜里找谁呢？”
老人浑厚亲切的声音让男孩的心温暖了不少。
“老人家，你好，我从南国搭了北上的列车来到这里的，我来这里想寻找一种花，它叫做……”
老人没有答复，只是朝男孩作了个示意进门的手势，就这么将男孩领进了屋内，大门再一次被重重地关上了。男孩有些好奇，自己连到来目的都未曾表露，老人便将自己这个陌生生领进屋内，这似乎让男孩感到有些稍稍不安。
只见在屋子的正中正摆放着一个小铁盆，盆里正烧着木炭，红彤彤的已被焰透了心的木材散发出不稳定的光亮，忽明忽亮，屋子里的温度始终是暖乎乎的，木炭间不时发出微弱的“劈啪——”声响，那是木炭在火烛中发出的幸福絮语，这样的雪夜，这里所有的事物都是幸福的。

虽然此时天色虽晚，却还没完全入夜，窗外远处的楼房顶上还透着一丝就要没顶的余阳，老人从内屋拿出了一叠毯子，步履蹒跚地走到客厅：
“孩子，天冷，这里有一床毯子，晚上睡觉时记得盖上。”
老人微笑地对男孩说着。
男孩的心在纳闷，老人对自己真好，他只是说了自己是从南国开往北国的一辆长途列车来到这里时，便招呼自己进门了。而且他有一种老人就是自己亲人的错觉。
老人看着男孩，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孩子，你刚说自己是乘坐了开往北国的列车来到这里，而且是来这里寻找一种花是吗？”
“是的，这花名叫龙胆！”
老人微笑地说：“这花是我们这座千年古城里的公主。”
“公主？”
男孩有点惊讶，他知道自己来到这千年古城就为了寻找这名叫龙胆的花，他知道这花的品性，只是突然听到老人说龙胆是千年古城里的公主，不免有点疑惑。
老人接着说：“三年多以前，龙胆花是从一个女孩身上诞生的，后来那女孩却不幸因患绝症离开了人世。从此以后，当地人就把龙胆称为公主之花，龙胆花依然长年盛放在美丽的西山脚下。”

老人又看了看浑身依附着碎雪的男孩，转身拿起一个干净的毛巾递给男孩，男孩子接过毛巾拂干净了附在身上的碎雪。只见老人又拿起了一截木材轻轻地丢进了木炭盆里，火苗对这新鲜的木材显然不留情面，用长长的火舌一下子便缠绕在木材的身躯上，不久它也会在木炭盆里与其他木材幸福地絮语着。
“只有坚强执著的人才能最终见到龙胆！”
许久，老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男孩也知道其中道理，他是看到了那半亩花田里的文字才会决定来到这座东方千年古城寻找龙胆花，当他在人山人海的车站挤上那辆一直驶向最北端漠河的列车，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了要去古城，要亲眼看看那些亲爱的花儿。Faye在《那些花儿》里唱着：那片小山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一个潮落为我静静开着……
那晚，老人端来家中酿造的小酒，请男孩一同品尝，他谢过后，却并无马上品尝，放下酒杯，从进门到现在，他心里的疑问一直未曾解开。老人为何会独自一人居住在这冰天雪地的宅房里，刚想询问老人其他亲人都到哪里去了，老人似乎从男孩带着疑问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心思：
“孩子，我是个孤寡老人，老伴走得早，这宅房是我们年轻时在这里建造的。”
男孩问：“老人家，那你可有儿女？”
听到这话，老人满是皱纹的眉头微微颤抖了一下：
“儿女们都住在远离这郊区几十公里外的市区里，原本他们也劝我搬离这里到城里同他们一起住，可我这个心呀，就是舍不得这里。”
“那你孤寡一人不会触景生情么？住在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
“触景生情也罢，我是个念旧之人，也无太大关系吧。”

说话间，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又微微颤抖了一下，满是沧桑的眼睛里却被几团泪水润湿了。
男孩似乎说到了老人内心最柔软处，为自己之前的话在暗暗自责。
“或许我应该叫你奶奶吧，奶奶，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提及到你那些伤心事。”
“孩子，没事，谢谢你能叫我奶奶，我真的很开心，来，尝尝这酒，这是我在家中自己酿制的。”
男孩原本是个滴酒不沾之人，很多时候，都是以水代酒，他知道喝了酒便不能踏上漫长的寻找龙胆的征程，只有在这半混沌之世里保持清醒，才能嗅到最真切的花香，想起张爱铃说：众人皆醉唯我独醒。这境界在旁人看来过于清高，男孩虽不至此却终也与酒无缘，也许是性格原因。
踏上开往北国的列车后，在千年古城的茫茫雪地里遇到一个如此善良的老人，但他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他与老人没有你干我敬，而是细细品尝着那坛家酿酒。
隔天早上，天边刚泛起一层鱼肚白，男孩便要继续上路了，临走前，老人告诉他，龙胆花就种在西山脚下的一个叫温泉的墓园里。不过这雪依然漫天地下着，万物早已被覆盖上一层厚实的白棉被，要寻找起来恐怕如同大海捞针。
“没关系，我会慢慢寻找的。”

在与老人作别后，他向着西山走去，雪依然在簌簌下着。漫天的白雪从田野一直覆盖到西山，山里有着不知名的野鸟，在雪里的干枯树干间，从秋天一直熟睡到冬天结束，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它们身上时，分不清楚颜色的羽毛，就在宁静中散发出点点微弱的光亮。
男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茫茫雪地里，步步靠近那座西山，越过高高的山头，这里是一片白茫茫的原野世界，哪里见得到龙胆的身影？只是在细碎的白雪间的几枝从雪中抽出的枝干里，居然生长着点点粉红色的小花朵，它们随处可见，如果它们再一使劲，很可能就会开放在整个山坡，大自然居然也能让这些不符合规律的行为显现出来。
男孩定睛一看，这是梅花。也只有梅花才能打破寒冬里万花凋零，沉默冬眠的规律，只是这还不是他所要寻找的龙胆。之前听那善良的老人说，龙胆就在西山脚下，只是这里只望见一片被雪覆盖了的白茫茫的世界，紫白身影何处寻找呢？男孩边用手拨开着沿路里那些厚实的雪，边向山下继续艰难行走着，他知道龙胆一定就被埋在这厚厚的雪中，而且正在底下继续盛放着惹人的紫。
在厚实的雪中戴着同样厚实的手套行动起来却不太方便，他干脆脱掉手套，把手套一把塞进外套口袋里，以裸露的双手继续拨雪，裸露在外的手直接触碰到晶莹却冰冷的雪花，一种极度寒意直袭男孩的心，他忍着手被冰冻的疼痛继续拨雪前行着，不久，双手便被冻得通红通红，象胡萝卜一样地透着紫，虽无撕心裂肺，却也有一下一下直凿进心底的疼，直至麻木。

他想戴上手套继续寻找，可那样却失去了真切的触觉，所以基本上是用手在沿路的雪地里慢慢摸索着，他的手认得龙胆的身影，戴了手套少了触觉更难找寻。他只好一边向着西山山脚行走，一边在雪中寻找。心中一直记得老人说过：龙胆就在这附近，这也更坚定了男孩的寻找之心，虽然这举动似大海捞针。
就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着时，突然感到右脚一阵踏空，紧跟着左脚也陷进了右脚的踏空范围里。
“哗啦啦——”
只听到雪地里发出一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声响，一处的雪地崩塌了，而男孩正好处在这崩塌范围里，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时，他整个身子掉进了一个大约两米多高的凹地里。
男孩想踮脚往上爬，一下两下，再次一下两下，却怎么也找不到踏脚的支撑点，此时凹地沿边的雪连同头顶上的雪仍从天簌簌落下，落在雪地上，也落到了凹地里，特别是塌方地沿边的雪在哗哗地往凹地里掉着，凹地不久就会被雪再次填满。这意味着男孩有被掩埋在凹地里的危险，此时他并没有抱怨当初踏上列车来到这里，更没有怀疑老人的话，这只是自己的不小心，男孩在心里默默说着。
他在尝试爬出凹地，一次次地拼命往上爬，却还是一次次徒劳无功，男孩想大声呼救，刚要喊出口时，喉咙却像被一团棉给塞住了。这里是漫漫的覆盖着雪的西山，哪里会有人影踪迹？

青子

凹地里的温度显然比平面雪地里寒冷得多，虽然身上裹着厚重棉衣，但男孩砸困在里面还是被冻得直打哆嗦，他蹲下来不断地揉搓着早已被冻得通红通红的双手，并一直向双手哈着暖气，此时双手已处于半僵硬状态，却只能不断地从嘴里吐出微弱的暖气给双手取暖。突然感到周身非常寒冷，也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不能睡过去，男孩知道这是死亡在向自己招手。突然，他靠在了厚厚的雪墙边，却被身后背包上的一个硬物顶到背部，男孩想起了自己的背包里放了一个铁铲，那原本是用来拨雪用的，但用手拨却更有感觉，于是，铁铲没有用上。对，用这铁铲把凹地的一处沿边削成倾斜状，想到这里，他打起精神，迅速地从背包里翻出铁铲，小心翼翼地刨着凹地沿边的雪，男孩一下一下刨着雪，眼睛里流淌着希望。
慢慢地，凹地沿边被刨成一个倾斜状，正好够得到他把双臂放上去，男孩把双臂放上去，用肘部的力量努力支撑起全身重量，那被刨成倾斜状的沿边的雪却也在随着重量的逐渐增加，下半部的雪墙在慢慢变形，雪墙承受不了如此重压，这意味着，男孩必须迅速爬出来，否则凹地可能面临着再次的塌方。
男孩在努力，一次，两次 ，三次，用双肘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在往上爬……他终于爬上来了，就在男孩连人带包翻出凹地时，凹地的沿边再次塌方了。离开了凹地，男孩只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迹则继续寻找龙胆，就在他走到临近西山脚下的一片平地时，裸露着的半麻木的双手好象触摸到了什么，他心中一喜欢，顾不得被冻得已发紫的手，迅速拨开脚下的一片雪花：几束惹人的紫色身影映入眼帘……
男孩从雪地里轻轻地捧起了一朵龙胆花，手里的它依然是那么紫白紫白地埋藏在雪地下的一方地里。
在一片雪白的宁静中，东方千年古城从未有过属于它的繁华与落寞，通往外面的铁轨深埋在那片雪白之下，一如既往地躺在古城不显眼的角落，与永不凋零的龙胆一起。

俏俏

呵，今天开会，我深深地记住了领导这句话，不信谣，不传谣，宏扬正能量。
问好青子姐。

苏伟峰

李达的文章应大量上传！我估计大家都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