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小说《一本书和一个人的故事》

薯粉

博尔赫斯的《交叉小径的花园》是一篇不好读的小说。不好读的小说，最好是三言两语把它说清楚了。否则，越说越乱。

    作者的这篇小说，与其说是一篇小说，不如说是一个谜面。谜面是时间，谜底是空间。

    现实的空间是无限的，人类的想象也是无限的，两个无限在无限处交叉，人类的想象力也宣告结束。

    人生既然是有限的，追求人生的圆满似乎是人力所能做的唯一事情。从一个时间出发，兵分两路，再兵分两路，时间交叉，如树干分出树枝，树枝再分出树枝，靠内的两条树枝交叉，圆就形成了。（因为条件有限，我的手绘的时间交叉图你永远可能无缘目睹）。所以结论就是：所谓生活，就是一个人的战争。

    当然，《欧战史》是许多人的战争。它其中的一场小战役是推迟几天或者提前几天进攻，于我是没有什么干系的，我可以将他们全部消灭。然后杀死自己的一半。剩下的一半，那个唯一活下来的人，就是传说中的上帝。



                                            1



    冬天的午后晒太阳十分惬意。

    这时候是什么也不需要抓住的，一切都呈融化的状态。

    就不禁觉得沃尔夫的可笑。昨天还只是觉得她的小说的最后一句可笑。今天连她的题目也是可笑的。

    她的《墙上的斑点》，抓住那个斑点，东扯西拉了许多，固然大胆。最后一句却着实了斑点就是一只蜗牛，也太低估了读者的智商。何必要坐实呢？天马行空就空到底，荒诞可笑就笑到底，有何不可？

    倘若我来写，我的题目就叫《光斑》，我不给你一点踏实的感觉，我就要就着那么一点闪闪烁烁的东西，洋洋洒洒几万言。直到你的脸上布满雀斑，才歇口气。

    说到这里，不得不表扬博尔赫斯。他不但不轻视他的读者，还在他的花园里给读者留了一个位置。我就是这么给他安排进去的。我不进去，《交叉小径的花园》一文的评论没法完成。我一旦进去，评论成了小说。我成了人物。博尔大师强调《交叉小径的花园》是小说而不是其它什么文体是有理由的。他的小说呈现了一种开放的姿态。实现了无限循环的愿望。我进去了，你也可以接着进来。故事情节有待展开。

    哦，墙上的斑点有可能是光斑，光斑不一定是墙上的斑点。可是我为什么会有一种错觉，墙上的斑点就是光斑呢？都是这晒太阳闹的。不晒了，回房休息去。（实际情况是，我放下笔，走出房间晒太阳去。）

    时间尚早，下午两点五十八分。

    元月二十五日。星期一。

    农历12月11日。我过生日还有四天。

    不，还有三天。

    三十五岁生日。



                                            2



    睁着眼睛写诗，闭着眼睛写小说。

    我们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眼睛自然是睁得越大越好。很显然，诗歌表达的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当你陶醉在某种美感之中时，你会闭上眼睛去享受。当你享受不尽时，你也不会把眼睛睁开。你愿这一切都是一个良好的梦境。你真心实意的相信了这一切。于是你开始写小说。

    最能给人带来美感的是艺术。艺术带有强烈的虚假的成分。艺术的虚假和诗歌的真实是如此隔膜，以致写诗的人很难穿透这层屏障。所以金刚怒目的诗人适时闭眼，放松一番，不难将文学这碗饭一锅端。我现在正在这么干。

    关于我的故事，今后我可能会说。今天我先说说当世几位大诗人的故事。老管管党生管神经正在广东混饭吃，野鹤曾德旷死德旷正在成都也在混饭吃，小力力比多外星人听说要回四川老家估计也是混饭吃。卖豆浆的在找婊子，开旅馆的在找婊子，婊子也在找婊子。盛世昌明，婊子横生。婊子与贞节牌坊共长天一色。我的文字你可能不太懂，里面有多个典故，我也不想费笔墨解释，你将就看过，不必全懂。

    其实我今天想说说死亡的事。

    小日本芥川龙之介的《竹林里》，有一个武士死了，强盗说是他杀的，武士的女人说是她杀的，武士的幽灵说是自己自杀的，那么到底是谁杀死了武士呢？小日本同样用一个开放的文本设置了一个疑问，谁杀死了武士读者你自个去思考吧！小日本、沃尔夫、博尔赫斯有一个共通之处，就是狂妄------玩弄文字如掌心，置读者于不顾。（博尔赫斯最可恶，他需得先把你耍得团团转，再给你弄个凳子稍事休息。）

    按我的理解，一个人的死亡，必然是多个作用力通共合作的结果。强盗象婊子一样堂而皇之大行其道，其社会人命必如蝼蚁。女人杀死男人，天经地义。自己杀死自己，死得其所。小日本芥川于1927年服安眠药自杀。倘若他不死于自杀，后来也可能参军死于战场。自杀得好！为什么小日本所有的人不在1927年自杀？

    死是迷人的。

    比死更迷人的，是在铺在地上的枯萎的竹叶上做爱。

    哪怕被强奸。



                                            3



    窗台上有一个杯子，杯子里有三朵野菊花，还有四朵野菊花。三朵是红褐色的，四朵的是纯黄色的。红褐色的采来有十来天了，有些暗淡了。纯黄色的是前天采来的，还娇嫩的灿烂着。

    窗外下起了雨，细细地。窗内书桌上有一碟蜜枣，蜜枣上盖着一个本子。本子是从内头打开盖住枣儿的，有一些细雨珠儿飘落在本子封面上。还有一些雨珠想必会飘落在野菊花上。微风轻轻地吹着。野菊花享受着微风细雨，竟似要活过来一般。

    黄色的要比红色的好看。不是新鲜的缘故。黄色天生就配着秋冬季节的。当一切都变安静后，黄色似一个悼念的花环，祭献在岁月的墓前。

    看着这几朵鬼菊花有一上午了，傻傻的，我不禁好笑。想起那个人，亲爱的，我忍不住又笑了。

    有一个人，因为找不到合胃口的食物，活活把自己饿死了。没错，他就是卡夫卡的《饥饿艺术家》。

    艺术家也许并不想做艺术家，如果吃东西是令人愉快的。可是吃什么会愉快呢？吃动物动物痛苦，吃植物植物痛苦。生存法则制造了一条奇特的生物链，将天下生灵一链锁尽。也许什么都不吃才痛快呢！

    艺术家和常人的区别，也许只是在一条路上走得比较远而已。这条路的名字叫“善”。

    从“人之初性本善”，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再到饥饿艺术家饿死自己，“善”这条路算是走到底了。自己杀死自己，果然死得其所。如果60亿人都做饥饿艺术家饿死自己，上帝会不会慌？

    《变形记》不好玩。生活把一个人变成了甲壳虫，这没有什么好希奇的。此前我曾亲眼看见在生活的魔术棒下，13亿人口变成了蚂蚁。饥饿艺术家好玩。睡眠艺术家也很好玩，我认识一个。

    窗外有两个男孩在玩，欢声笑语的，我今天的文字侍弄得差不多了，遂掷笔，和孩子玩去。

    ———卡夫卡一生没有结婚。

    当卡夫卡计划饿死自己的时候，有人正计划谋杀他的三个亲妹妹。

    亲爱的，不要愤怒了，我们束手就擒吧！

薯粉

4



                                 “......

                                   想我能独自写一首诗

                                   那些......”



    他在说梦话。上面的是他说的梦话。换一个说法，他是一个在梦中写诗的男人。

    梦中写诗，多么奇妙呀！这些不由理性思维编排的语言，它们表达了什么？换一个说法，人果然明白这个世界的全部？

    虽然不能决定自己的开始，但是我果然能决定自己的结束？

    亲爱的，你令我置身梦境。

    我不知道波伏娃最终的归宿如何，不过萨特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他在《艾罗斯特拉特》中调戏妓女的一幕，真是大快人心，如此高超的玩艺只怕连古河也难以匹敌。一个人玩弄文字尚可原谅，一个人玩弄人性真是十恶不赦。

    又或许，他是连自己生命也要玩弄的人。

    《艾罗斯特拉特》的主人公“我”保尔首先从高处俯视人类，然后计划杀掉几个人，最后自杀。事实上，他杀了人之后并没有自杀，而是束手就擒。他为什么不自杀？

    那么我有理由认为，保尔就是萨特。死了的保尔是不会给人们讲述一个极端主义者的杀人故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萨特干的。

    他象玩弄妓女一样玩弄着他的读者，他希望他的读者也以同样的方式玩弄他。他不费心机的盘算着这一切，任凭操纵的快感弥漫全身。其实他并不知道要拿自己以及和自己相关的这个世界怎么办。

    艾罗斯特拉特有为了出名不惜干无意义行为的意思。这是难以置信的。生存的根本是金钱而非名誉。追逐名誉的人，人们常常喜欢用“浪漫”一词形容，其实个个十足的傻瓜。这些傻瓜又是极其胆小的，束手待擒听凭命运的审判，是通常毫无悬念的结局。

    话说回来，今日立春，波萨两人的爱情故事又这么美，我应该说点高兴的事儿。虽然有软弱无助的时候，可是这些胆大妄为之徒，哪一个又不是自命不凡心比天高呢？即使世界未曾向我们关闭它美丽的大门，我们也应尽量往自己内心的窗户走，那里自有一个无垠的星空够我们纵身一跃，轻盈如飞！

    梦话说个够。

    ———1964年，萨特拒领诺贝尔文学奖，因为它是来自“官方的荣誉”。这个好玩。

    可见，萨特是真喜欢艾罗斯特拉特，一个纵火犯。得到诺贝尔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抗拒诺贝尔是一件更不容易的事吧。唉，世界之大，我已无力。

    江海雕龙否定一切以获得自由，他很象萨特，真是稀世珍宝。

    写诗是男人的事。还是曾总统说得对。



                                            5



    爱情如命。

    你信则有。

    不信则无。

    你，最关键的你，而不是你的他。

    我爱你，是我爱你，不是你爱我。我只能保证我爱你，我不能保证你爱我。我爱你是可靠的，你爱我是不可靠的。我只能要求自己去爱，我不能要求你来爱我。

    曾流行过一个经典画面，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绑在椅子上，用刀比着他的脖子说，说你爱我。太搞笑了，渴望被爱，几近丧心病狂。由此看来，爱情还是有的。只是不易得到。被爱的感觉很温暖，象儿时父亲的怀抱。

    在我案头的这本《外国经典短篇小说文本分析》，哪一篇是探讨爱情的呢？有几篇还没有看完，看了的托尔斯泰的《舞会以后》似乎与爱情有关。这里面与爱情有关的篇章并不多呀，爱情，啊，这迷人的小花。透过你的繁荫，我发现生命是如此瘦骨嶙峋。

    （我用笔思维。）

    一个男青年在舞会上爱上了一个女青年，舞会后他在街上目睹了女青年父亲执法行凶的画面，于是他不爱她了。

    爱情在这里是存在的。

    爱情在这里是宝贵的。

    这个年青人，也就是托尔斯泰，是浪漫的。女青年的父亲执法的时候严厉凶狠了些，是等级社会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人想过得好些，另外一部分人就必须过得差些。象社会中国人人平等，这个是不容易的。

    从消除等级，到人人平等，到苏联解体，对，到苏联解体，他们的浪漫还真浪漫。浪漫可以创造新世纪！浪漫可以创造新现实！啊！浪漫，有多少浪可以漫！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浪漫一下！

    爱情，是浪漫的。

    （俄国人的气息好亲切哦。）

    出走的安娜，是的，一定会遇到她的。曾经无数次和她擦肩而过，这次是面对面了。我盯着她美丽的蓝眼睛，她的眼睛是那么大，那么平静，平静得清澈见底。我仿佛看见她的后脑勺后的麦地。绿油油的麦地。有一个憨实的青年正在麦地里干活。

    我有四亩麦地。

    成龙有五亩地，他说他要种油菜花。

    我种小麦和棉花。

    跟我去种地吧，我对安娜说。请等等我，刘丽君在我俩裙子的背后喊到。第四个女人在黑夜里笑着。别笑了，生儿子去吧。古河的婊子还能生吗？都生儿子去吧。

    我要把头发留起来，长长的，不做女人已经好久了。

    太阳出来了。

    2010立春后的第一缕阳光。阳光之所以可爱，是因为连日阴雨内裤都穿完了。因为没有洗衣机甩干，内裤都没有干。无论如何，洗衣机得买一个。

    下午，小年。



                                            6



    沿江行，风潇潇，天地一色。雨微沙细，鸣雀，绿芽初探。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劝十岁的男孩考双百分，男孩说，人生如蜡烛。

    烟尘不起。

    上帝不慌，太阳慌了。地老天荒的，烤着没劲。四岁的女生说，给我笔，我要写字。见她画了一个小圆，我问，你写的什么字。女生说，我写的太阳。恨不能，把女生丢在江里喂鱼去。

    静坐房中，学习饥饿艺术家。吃饭！十岁男孩的母亲隔着房门高喊。不吃！我隔着房门高回。她不知道，我在学习饥饿艺术家。吃饭，这不是你家！十岁男孩的母亲隔着房门高喊。不吃，我不饿！我隔着房门高回。她不知道，我在学习饥饿艺术家。

    随处都有一手遮天的人物。你看，这就是生活。

    获得时间固然不易，获得空间难乎其难。

    太阳看着那只大手，心安了。烤肉总比烤土强。

    说起烤肉，前天晚上的冬虫夏草乌鸡汤，十岁男孩的母亲煲得实在好喝。能煲出这么好喝的的乌鸡汤，说话声音想小点都不行的。民以食为天，热爱美食的女人那是天外天啊。看情形，我不能将饥饿进行到底了。要做艺术家，可以做别的艺术家啊，睡眠艺术家好了。从晚九点睡到晚一点，从晚二点睡到早六点，逢年过节早上再赖赖床，就这么办。

    俄国契诃夫和英国哈代异曲同工，《变色龙》和《彼特利克夫人》笔指现实，上层人物呼风唤雨，下层人物奉若神明。不知是现实让人恶心，还是他们的写法让人恶心，那位梦中写诗的男士说，存在即恶心。因为总有喜欢遮天蔽日的人，所以可怜的契诃夫和哈代象邻家大叔，若有还无。

    既然文章如做菜，我得先备足了食材。还有几篇得加紧看完了，“我的叙述与颠覆性力量”“卡尔维诺”，不错，很有吸引力的字眼。阅读变得愉快了。象春节愉快。

    诗歌是小说的证据，拒食带有抗议的性质。下午五点，我在房中正襟危坐，等待那声———吃饭！

    出一个谜面，世上最大的小偷偷什么？

    假如个人意志和自由神圣不可侵犯，这个世界的公共秩序将如何维持。假如法律不能震慑公民的实际行为，是否还将由道德拉直人们言行的准绳。良好的道德是否自备生命力———爱情，健康，友谊，信任。

    真实的故事，虚构的细节。

    为了新生活前进。

   

（未完待续）

臭豆腐

虽然曾经不齿你和你那身边一群人作风靡乱，心性癫狂，但是对于此组意识流派小随笔，不得不说，很可爱耐读，虽然云里雾里，玄深莫测，大杂烩一锅，总的来说，文体胜于主题!

臭豆腐

看过博尔赫斯的一些短篇，都是一些令人费解的思想哲理性小说，内容和形式充满了矛盾和迷雾，越读头脑越不清楚，很害怕读博尔赫斯！他的作品令读者像一只渺小的蚂蚁.

臭豆腐

我非常喜欢的伍尔夫的写作风格和散文诗般的文体，尽管我不能理解作品深沉的意义所在，但是《墙上的斑点》告诉我们：这就是小说，这就是现代小说，小说也可以这样简短、这样复杂、这样深刻、这样丰富。

臭豆腐

芥川龙之介没有读过，据说他的小说诡谲冷异，用西方小说技巧表达东方文明的不同思维思考以及文化，绽放出异样的奇葩。属日本小说界的另类。

荷叶林

你今日的复出又为我解开了一个迷惑了多天的疑题，谢谢你，看到你我心情很激动！

臭豆腐

记得萨特的一句名言：“孤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特别欣赏那句“他人是我的地狱”，很逗！疯狂的尖刻，固执的坦诚，严重的癖好，一个真实而另类的哲学家！

臭豆腐

托尔斯泰，不用赘言，不仅是俄罗斯文学的旗帜，而且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文学家小说家，战争与和平，复活，全知全能的创作视角如同上帝一样，至今无人超越！

臭豆腐

长时间持续喜欢卡夫卡，虽然不能理解他的作品。一个荒诞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