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炎热，让人只盼望时间快快地过。生命，难着就是这样捱过的么？一分一秒，一天又一天，看看日历，已是7月8日，2011年过去了一半又余。不管是烦恼忧愁，快乐喜悦，时间它总会过去。而每一个过去的时光片断，总会星星点点散落在记忆的长河。拾起的，是永不再现的过往痕迹，让心情常常在现实与怀想里洄环往复。
因白日的落雨，让今天的气温有所下降。我建议儿子去河堤散步，他不太愿意出门，每日在家里看电视做作业，接触自然的机会太少了。鼓励了几次，凭他心情，好的时候才肯随我一道走走，他的兴趣不在这里。出门上堤，天色尚早，落日熔金。看斜阳如温润红通的圆玉在一点点西坠，晚风拂面，天高云淡，绿茵绕堤。我说，好美的风景。儿子不置可否。这样的时候，总让我忆起整个童年和少年的夏天。
每个暑假，傍晚时分，我们总会在屋顶的平台上度过。家里是三层半的单门独院，楼顶的半层是平台，与隔壁的平台相连，很宽阔的面积，且比周边屋顶都高，视野开阔，是极好的乘凉之地。平台的四周被爸爸种上月季、凤仙和一些我叫不上名的花草。每到夏天，爸妈总将晚饭安排到平台上，于是三楼成了主要活动场所，做饭，搬桌子，摆好饭菜，在晚风中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边吃饭边谈天。爸爸就象一头不辞辛苦的老黄牛，除了忙单位的工作，在家里总喜欢萃萃理理地修检码放、搬整家具。他乐意这样做，雨燕衔泥一样一点点筑就着家呵护着家。晚饭后，他打来两大桶水，将平台地面冲了一遍又一遍，这样可以消除地面的暑气，然后把笨重的竹床搬出。等暑气干透，把打卷的旧棉絮展开铺地，再在上面垫好草席（棉絮是为了隔地热），比直接垫席子打地铺要凉快得多。那个时候很少家庭有空调，晚上在外面睡，比屋里要凉，半夜多是要盖毛巾被子的，但是有蚊子。为了我们睡得舒服，爸爸每天都会架起蚊帐，全家都在平台上睡，蚊帐好几床，爸爸把它们用竹篙穿好，绑牢，每天拿出来，四角一撑就可以。乘凉少不了娱乐，电视机也被爸爸搬出来。看看吧，这个露天的平台上应有尽有。平台上的夏夜有说不出的凉爽惬意，我们沐浴在天地之间，享清风明月，承星辉晨露，唯一的不便就是睡不成懒觉。因为晨曦微露，第一抹阳光就会照到我们的身上。于是每天早晨我不得不撑着惺忪的双眼，跟着爸爸把平台上的一切家什一样样搬进屋。最好玩的是，如果半夜突起暴风雨，我们会搬不赢东西。因为拆蚊帐，扯电线，抬电视，抗风扇，卷铺盖，还有桌子，竹床，甚至放在露台上的饭菜（没有冰箱的时候，剩饭剩菜就是用水镇着罩子罩着放外面的），象打仗一样被我们往家里抢。
平台上的夏天，充满了欢乐。每读到“闲看云卷云舒”这样的句子，我总会想起平台上的夏日。因为晚饭后，洗完澡，躺在竹床上，仰面就是蓝天白云。我常常望着天空变幻的云，想象宇宙万物的种种神秘与神奇。那些飘渺的云彩，让我的心灵也变得轻盈空灵。多少次就这样仰首看天色怎样从湛蓝明亮，到一点点昏黄暗合，然后天幕上闪出无数颗亮晶晶的星星，天气越是炎热，繁星越是清晰密集，夜晚的天空是如此美丽，直到夜阑人静，蛐蛐也不唱歌，就会有愈寂静愈遥远的天籁之音在耳边轰响。星星们在天幕上竞相眨眼，偶尔有流星闪过，划出一道亮光。我就在洪荒宇宙，空旷四野间，面向夜空沉沉睡去。连繁星都入了梦。我的梦竞是彩色的，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梦见广袤的夜空中现出许多巨大的彩色的图像在淡入淡出或移动变化，斑斓璀璨，不知是真是幻，醒来只觉那梦异常美丽，或许天空和深夜确有如此美景，世人还不曾发现。只有夜夜露宿并仰望星空的我才有幸见到吧。
关于银河和牛郎织女的传说，妈妈讲过很多。纳凉时她总喜欢边摇着鹅毛扇子边给我和弟弟侃方。我们围在她的身边，争相往妈妈身上贴，妈妈身上的肌肤总是那么凉，于是就争着帮妈妈按肩膀捶腰揉背。她有许许多多的儿歌：“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芭楼……”，或者发好多谜语我们猜：“一个东西只有桃子大，屋里放不了，还要放到大门外（电灯）”、“一个洞两个坑，落下去半人深（裤子）”……这些通俗的谜面，生动而有趣。我和弟弟比赛着猜，妈妈也不吝表扬。儿歌和谜语都充满浓郁的武穴乡土气息。妈妈说，这些都是她小时外公念给她听的，他们带着上一辈的生活轨迹，如今我却不完全记得，也不能够将这些讲给儿子听了。消夏的时候，还有邻居的大人和小孩，也会到我家的平台上一起乘凉。人多，就更加热闹了。晚上一起睡，我们几个小孩疯个不停，做游戏。有时，我们各自披上毛巾被子当古装，大家就最近的红火电视剧分角色剧情演戏。皇上大臣，宫女太监，还有唐僧悟空，都是我们演得最多的。大人们会在一旁看我们谁演得像，谁台词记得准说得溜。还有狮子过河的游戏，就是一个人被蒙住双眼，然后一个人在旁解说：一只老虎过去了，一个骑马的过去了，一个瘸子过去了……其他的人光做动作不出声，模仿老虎骑马瘸子，解开被蒙者的双眼，让他猜那个模仿瘸子的是谁？这个也很考验观察和分析能力的。也许是笑声，也许是表情，也许是平时的习惯和爱好，让猜的人抓住了蛛丝马迹。玩的东西还有好多，象数数字啊，摸大象啊等等这些游戏，一点也亚于现在的传奇、魔兽电玩。开心的程度，让我现在想起来，嘴角还会忍不住裂开了笑。
自从家里装了空调，我们就结束了在平台上乘凉的历史，也远离了晚霞和夜空，邻居们也不常在一起玩耍。我们躲在空调房里看电视，上电脑，顶多到外边转一圈散散步。儿子可曾有机会尽情地仰望过蓝天，凝视过白云的流动？可曾细数过星星，看看月儿的升起落下？儿子甚至没有玩伴和游戏。当我向儿子回忆自己的童年往事，我把自己的感受讲给他听，我讲自然的美好，讲艺术的美妙，我倾心神往，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我能够留给儿子怎样的童年回忆，每个人的感受，都与经历相关。他有自己的观察和体验，我希望，他会有细腻丰富的情感，温热悲悯的情怀，去触摸，去感知，去拥抱，那些自然和人生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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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1 09:2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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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1 10:05: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