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感

默言先森

我们习惯了计算与推演，在形式的概念和命题里，我们推演我们的人生，如同1+1=2般的严谨，知道在这般计算之中，该先做什么而后做什么。在处理事情时，我们也知道如何计算，怎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这一切是远离大地的，所以现代人读不懂唐诗宋词，读不懂孔子的《论语》，更读不懂《庄子》。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悌下。”这样的终极孤寂与自我哀怜，在那些抽象的计算里是找不到的，他们会认为这是伤害正常生活的东西。其实，这正是哲学、艺术与宗教的对象。天地之间，个人如沧海之一粟，把自己拖出来看一看，这不是很好的事吗？我们会自卑，我们会伤感，逝者如斯，生命是有其渺小的一面的，它教会我们懂得敬畏。

庄子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人怕自己的东西丢了，到处藏，藏到山里，藏到谷里，却浑然不知，这山正被别人背走了。我们现代人就是到处藏东西，这个好，那个也好，都是有用的，却不知道这一切变得失去精神的内容。

拿来主义，学习西方的东西，但全都泯灭了它们的精神涵养，而空余形式。就像这帮搞文学的，不读西方的哲学，便随便把这些理论方法套中国的东西，最后是适得其反。

实证主义，实用主义，这是两大法宝，可以计算的，量化的，有用没用，算一算，。两个人结婚，我要看你的文化背景，你的财产收入，还有你的颜值，合不合适，不合适就不用谈了。其实这并没有进入真实的婚姻，它是情感的东西，从恋情到亲情的转换，是共同培育的东西，是要有文化教养的。

孔子说，不见中庸久矣。我们今天的人就是走到了一个极端，在极为虚拟和极为现实的两极撕扯。虚拟的东西，都推掉了极为特殊的体验和特殊的文化。网上购物，首先打击的就是书店，那么书店的文化就被推掉了。在网上祭祀，在网上交流，在网上祝福，还有一排排表情包供你选择，我最想写信的方式也被推掉了。要表达一种心情，一种见解，怎么说，对什么人怎么说，用什么词，先说什么，后说什么，这都是书信文化，读过曾国藩家书和付雷家书，这些情感融化在这里面是用虚拟的网络代替不了的。现实的东西，就是计算利益，靠关系，送礼，要讨好别人，否则干不成什么事，很简单的事就要把你卡在那里。内心极为敏感，是那么容易动怒，也是那么容易被感动。一边是虚拟，一边是现实，还是家好，还是朋友好，但有时候你就是找不到存在感，家与朋友也在有时候帮不了你。

中庸，一个人要做到这个层面，是要有相当智慧的和有相当深厚的文化修养的。最近，德国在收难民，计算就来了。我们要发扬人道主义精神，你们来吧。来了发现不对了，又开始计算了，我们承受能力有限，你们走吧，拉起铁丝网。这估计是我们现代人善遍的通病，就像我们中国的政策性离婚潮一样。我看最可笑的是我们的教育改革，大学招生，这么变，那么变，拆这个，堵那个。

如此的知性的思维，用一种计算的方式，这绝对是进入不了生活的。生活是大地的。外祖母，这三个字，可以传达出的是一种信念。对生活有感觉，她才会得心应手，以一种坚定的生活信念，来维持着一个家的幸福。丰子恺自传，写自己母亲时，这样的一种传授，它才是中国传统的，贴己的，立足于大地的东西。

现在一切都变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生活世界不是数理化能够穿透的。胡塞尔晚年的口号，就是回到生活世界，但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太少。不会读书的人，总要去记很多东西，用计算的方式把这些东西串起来。像于丹一样，如果这样，就会有好结果，你要记住这句话，可以受用终身。读书哪是这么读的，你要读的是生活，孔子他老人家如何游走于无奈之间，懂得这个，丧家之犬的称号就意味深长了。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用厚德载物才可知物而导物，我们用欲望来载物，用计算来打量物，怎样最大限度为我所用，那么用完了也就成了废物了，这不叫知物导物。用物不累于物，我们是不懂的。

默言先森

又回到论坛，在风雨之际，向那些抗洪一线的人致敬。灾难面前的人，拯救灾难的人，都是最真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