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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乡下的结婚
文/桃园故人
每年春节前后，是乡下结婚的高潮期，有如城里的“五一”“十一”，即使是整天待在家里，也能知道某某在某日结婚的消息，我回来不到十余日，我们已收到三张邀请参加结婚典礼的请柬，门前的公路上常常看到载满电器或家俱的送货车。本来就已经对乡下的结婚有一些看法，而今年我弟弟结婚，感受更为深切，不吐不快。
乡下人结婚并非由恋爱开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受到了现代文明的冲击，已经不流行，但还没有到达自由恋爱的程度。纵然不乏罗曼蒂克式的佳话，可是在乡下人看来并无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们害怕女儿远嫁异地，也不怎么待见外地的媳妇便是明证。所以，乡下人结婚是要相亲的。首先找一人牵线搭桥，带男方到女方家里去相看，如果男女双方，包括女方的父母都觉得满意，那么下一步便是订亲，我们地方俗称“扯衣裳”。乡下人认为这种方法很高明，以为这样便是尊重儿女的意愿，和城里的“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且不说儿女是否能够接受此种方式，就是由相亲到订亲的时间也是大有问题的。有人甚至头一天相亲，第二天就订亲了，如果一方要求延时，就会被看作间接地拒绝，定会招致对方的不满；一般来说，十几天已是极限了。一生的大事，十几天就解决了吗？古语云：终身大事，岂同儿戏！说实话，就凭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说乡下人的结婚真是一场儿戏。
订亲的日子一般由男方定出，到了那一天，女方的亲眷，包括女方和她的母亲，她的姊妹、兄弟，她的姑姑和婶娘们一起到男方家里与男方的父母长辈见面，吃过酒席后，就同订亲的男女一同去买金银首饰和衣服，在他们回去时，男方要分别不同程度地用钱打发他们，没有两三千块钱是做不住的。我母亲是一九八四年结婚的，那时订亲只有二百元钱，据母亲说当时只买了几件衣服，两只手表，还多了五十多块钱让父亲给带回去了。现在呢，起初是八千，一万，继而一万五、一万六，而今已达两万，十几年间，居然上涨了一百倍。两万元，一般用不完，金银首饰（有项链、耳环、手镯、戒指等）买齐全了也只需一万二三千，衣服男女双方各买一套就可以了，剩下的钱全部交给女方，免得日后说闲话。如此订亲就算是完成了。
照说订亲之后，就直奔结婚了，但这中间还有相当多的事情要做，所以不会马上结婚，又由于订亲时花了太多的钱，一般的家庭一时也没有能力筹备婚礼，至少要等到下半年打工的钱回来了才开始装修房子、备办嫁妆。在此期间内，礼节甚多，男方似乎总是往女方家里送礼，比如新生婴儿要“送糕”，孩子上学需“送读书”，端午中秋是大节，送礼凡女方的亲戚都有一份，除了应节的糕点，每家还要两斤猪肉，碰到有人生病还要去探望，若是女方家里做红白喜事，那就更了不得了，一次最起码也要上千块钱。到了过年要结婚时，首先是“谢媒”，送礼基本上遵照古代的“三媒六聘”的方式，其中“三媒”是指当初相亲时的介绍人、女方的父母和其他与此次婚姻有关的某人。在“谢媒”的同时还须辞岳父母的年岁，然后是讨要女方的年庚八字，到庙里或祠堂里去“问告”选日子。讨要年庚亦非等闲事，碰到爱刁难的人家，不但男方父母都要亲自上门，还要费一定的钱财，有时三番两次还讨不到呢！等到选出日子的时候，男方将结婚日期郑重地写在一张红纸上封好，带上女方所要求的买瓷器、厨具等日常生活用品的钱（遇上好人家可能只七八千元即可，一般都要一万元的，多的两万也有）送到女方家里，与此同时与女方家长商量办酒席所需要的猪肉和其他东西，问明对方亲戚有多少，好备办结婚所送礼物。
女方往往为了面子，以为东西置办得愈多，便愈好看，这自然需要更多的钱了，而一般来说，这些钱都是问男方要的。有人曾经作过计算，说是现在乡下结婚最少也要花上五六万块钱，而一个乡下的家庭一年的收入又有多少呢？就我家里而言，我父亲是典型的民工，一年下来挣个两万块钱还以为不错，我母在家务农，毛收入说是有一万五六千块钱，但把农药化肥等投入除开，加上人情世故方面的花费，年底多个五六千元也是好事，我弟弟做泥瓦匠，工资虽然不低，一年说也是找了两万多块钱，但是真正到手又有多少呢？我自己刚出去混，根本没有钱多的，总的算起来我家里一年大概有三万多元的收入，如果想结婚的话，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以我之见，结婚有钱的话，就办得体面一点，没钱的话，就尽量俭省，不需要的东西就不要买了。但是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女方以为花的不是自家的钱，所以会毫无顾虑，男方不贤不孝，所以会蛮横无理。在我看来，结婚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父母拿出钱来呢？纵然是我们一时筹措不到，父母帮助我们也是应该，殊不知乡下人中颇多不孝之徒，连自己结婚的债务都让老父老母来偿还。
在这段时间里，最容易出状况，但是对于这些状况，我们却是无能为力，有一种深陷其中的感觉。由于订亲的双方没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又缺乏相互了解，产生矛盾在所难免，或者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发现对方根本不适合自己，那么怎么办呢？我们可能会说他们最好是潇洒地分手。但是乡下人，特别是订亲双方的长辈们，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他们觉得分手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再者花了这么多钱要怎么算呢，如果结束了，他们拿什么来应付下一次的订亲呢。在乡下人眼中，结婚不是因为相爱，而是人之所以为人的证明，它的目的是传宗接代，根本无所谓“幸福”。他们只会选择忍耐，结果却是越陷越深，纵然是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但是一想电器已经买了，别人都知道结婚的日子了，他们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来，最后只能“悲惨”地结婚，“悲惨”地生活。
当然，乡下这种由相亲导致的结婚并不一定没有“幸福”的；有人先恋爱后结婚，也有人先结婚后恋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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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10 12: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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