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人(上)

臭豆腐

      琼是我诚挚的佳友，乘是我美妙的伴侣，我喜欢和他们滋润靠近在一起。我更自觉不自觉的，常常在心里想念我的那两位老人，小城武穴因为有了他们两个，才焕发着故乡浓郁的味道。老人已经迟暮，我却越来越觉得他们亲切熟稔，可贵得像我手心里的珍宝。谈父说母，我看到有无数的文章字句，太多浮涌的感怀心语，而我再提笔，丝毫不避讳这些重复。我得承认我是俗气的，我舍不得不写一下他们，又好像是非说不可。老父老母暮年的时光一日紧张一日，我一个闲人平常心中念起，口中心窝里鼓鼓囊囊，满是沉沉的勾留。这世上还没有哪一种感情，能像亲情这样的晶莹透明，使我总是带着无所顾忌的孩子气，在大地上神气天真的行走。而它的深厚滞重，千丝万缕，又常常令我心头惆怅难舍，仿佛黄昏时分对于夕阳的依恋，又好像浩瀚大海中小船对灯塔的不舍。他们于我，是那无处不在的空气，是那日夜东去的长江水，是庄稼地里的一望无际的稻田，再多的形容，都不足以表述我心中对他们厚实的感触和入骨的依恋。


            老父已满七十，十月底合家回武穴看望双亲，在楚天大酒店，父亲的三个女儿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热热闹闹的庆贺着父亲的这个生日。父亲一向文弱又孤傲，沉默如铁的面孔这次竟然也高兴的像个童年的孩子，吹生日蜡烛时，在小辈们的怂恿叽喳下，父亲头戴一顶滑稽可爱的王冠帽子，那是外甥林祥的杰作，他挥起双手，在全场儿女孙辈的繁促笑嚷中合着音乐打起了拍子，苍老瘦弱的脸上裹卷出娓娓动人的红润颜色，最后笑了，像一朵正开的花。母亲陪伴在身边，眉目温柔，笑意盈盈，我靠他们那么近，那么近，甚至看到他们脸上大朵大朵菊花的重重纹路，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味，安静恬美。笑闹过后，一阵阵酸意又从我的胸腔里纵情泛上来，只因我与他们生命粘连，血液交融，我时时刻刻在惊惶的感觉，世界在慢慢融化，时间也一点点吞噬一切，四季轮回的抚摸，带来了双亲轰然的老去，同时也会把一些人变得温和熨帖，比如我。


             在武穴停留了两天，执意要他们跟我走，来武汉享几天清福，那些日子，他们和小孟，成了我最亲爱的需要照顾三个孩子。白天，我采购，弄花样繁多的饭菜，拖地，洗衣，清扫房间，带他们去黄鹤楼，红楼广场，江滩，并叫乘弄来梁子湖最肥美的螃蟹，和父亲魂牵梦萦的特色小吃“界豆”。夜晚，陪他们闲坐，看看电视，聊聊家常，说一些亲戚旧眷的小故事。日子忙忙碌碌，手脚没有一丝空闲，我却只倍觉我的家温馨甜美，其乐融融，我想让我的老人享受到女儿最贴心的伺候和照顾。母亲，喜欢住我这里，到最后有些舍不得走，却拗不过父亲，父亲惦念着武穴家中的金鱼和他心爱的花草，无人打理，还有那些常常见面的麻将牌友。虽然我的家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嘴上认同，却最终总是要回武穴自己的家。那天，二姐夫开车来武汉来参加羽毛球比赛，赛事结束，顺便把两位老人捎带回武穴。乘和我开车把他们送到武广姐夫那里，那天，武汉的天变了脸，秋风掴人，地上的树叶瑟瑟抖动，胡乱飞着，天气异常寒冷，临走的时候，父亲站在秋风里，衣衫单薄的上下乱飞，脸色和天气一样萧然，默默望着我们不说话，母亲担心小孟冻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个一个扣好小孟衣服上的纽扣，并一声一声殷切叮嘱我们回去后，多加衣服，我知道，她不只是搂着小孟，也是在抱着我，她最小最亲爱的女儿。


            他们走了，我回到家里，家里寂静依旧，收拾他们睡过的房间，躺过的床，那里还留有他们的气息，枕头下还压着母亲身上常常挂着的一串珊瑚项链，不知是遗忘，还是故意给我留下“保佑”我。母亲是一个典型的清教徒，远离荤油，常食蔬菜，日夜勤奋练功修行打坐已有二十年，这样一个彻头彻尾出世的女人，她只相信她的师傅，把师傅挂在心上，爱师傅胜于爱父亲爱世上的一切，师傅可以保佑弟子一生平安健康，无病无灾，也常常叮嘱我一定要相信师傅，我无语应对，却从不干涉她信仰自由，其实干涉也是徒劳。阳台上有母亲帮我风晾的萝卜条，和几个她亲自种植的葫芦，乘非常的喜欢，从武穴要了过来。我坐在床上，手里抚摩着那条项链，项链下挂着母亲无所不能的“师傅”，我心情却有些黯淡，年光渐远，我想的是那些从前的日子，回想儿时少时的时光，与父母不能分开，与两个姊姊不能分开，更有几个片段是终生不能忘怀的。


           我的老家位于梅川南泉居杠畈尔米一个只有十几户的小湾下，父亲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是那个湾下常常被念叨的人物，毕业于湖北经济学院，即现在的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父亲一生清高镇静，严肃深沉，不善言谈，不凑热闹，无是非入耳，有功夫养花喂鱼，无鄙俗琐碎念想，有心思安静读书，这些性格影响了三个女儿，严重影响的尤其是老幺我。我喜欢清静安宁，寡言少语，喜欢读书，不喜结朋交友，他人攀交也是冷淡，长时间暗无天日呆在家里不出门不言语也不觉得异常，也许这不好，可与生俱来的性情我无力改变亦不想变，我想只要我不影响他人，为人存有一份善良之心，我觉得无不可。父亲学识素养深厚，家有藏书几千册，一直被他视若心爱珍宝，一本一本清清爽爽，上了锁被排列在家里一个高高大大的红木书柜里，散发着黄钟大吕的气息。记得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我经常趁着父亲不在，偷拿那把钥匙，一个人蹲身在柜下角，偷偷的浏览。那些书多半古旧发黄，有的书页已经脱落，有一部分是线装书，很多古文书比如《庄子》、《颜氏家训》、《古文观止》那时候根本看不懂，却偏偏喜欢摸一摸翻一翻，闻一闻书页怅惘素冷的味道。我印象深刻的是《今古奇观》、《红楼梦》、《拍案惊奇》、《醒世恒言》、《七侠五义》、《儿女英雄传》。最记得的是一本《狄公传》，讲的唐朝宰辅狄仁杰屡屡破获民间大案要案的故事，情节诡异铺陈，氛围紧张刺激，好看的不得了，我无法抗拒它的吸引力，偷偷将它从柜子里拿出来，半夜匍匐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屏气凝神的看，简直不想睡觉，心里感到无量的喜悦，浮想联翩，不能自己，仿佛自己也回到唐朝和狄仁杰一起在民间探微索隐。我到现在，还没有这样的精神境界，现在看书，丢落捡起，可看可扔，慵懒散漫，难为外人道也。那种人之初的激扬活力，已不可追寻，父亲珍贵的红木书柜开启了我的阅读时代，让我领略到另一种别样的人生之美，诗书万卷伴云海，白纸黑字行山水。感谢父亲，感谢书籍，从此我不是一个人，除了孤独，还有书可以伴我寂寞游走人间。


          父亲收藏喜好的不只是书，还有毛主席像章，各种邮票，并爱好养花养兰草，每一个年分里，一旦春天来到，我家院子里的小花园姹紫嫣红金粉黄绿，美不胜收，惹得路人频频驻足旁观，有花草爱好者甚至慕名登门请教。客厅里始终摆放着幽香的兰草和妩润的茶花，那是父亲的心头爱。多年来家里一直喂养着两大缸的金鱼，它们和父亲一起过着平淡祥和的日子，父亲也下棋，也打牌，打麻将，年轻是单位的绝顶笔杆，写的一手行云流水的好文章，无人能及。他酷爱看书，床头也经常放着小说和眼镜，我掐指算来，他的情趣爱好芜杂多样，头头是道，条条明阔，环顾四围，至今还没有发现有一个人能够媲美父亲，他如此与众不同，温雅不俗，父亲，他安平乐道，他甘心冷清，不追求名利，他没有名气，但他是女儿们的骄傲。


            少年时的我，是倔强的，青春有几道锋棱，有幼稚的锐利，像一匹刚刚长成的野马，受不得半点的约束和委屈。在实验中学上初二时，一次上学我迟到了，有七八个同学和我一样，班主任张为了严肃纪律，许是心情不好，他命令我们几个跪在教室门口和走廊里十分钟，以警戒其他同学，老师的权威我们不能不听从，那些都是乖乖的孩子，我不是很乖，但是我也跪下了，心里窝着愤怒和不满，十分钟结束，我直接站起来，径直走上讲台，拿起粉笔，重重的写下班主任的姓名“张##王八蛋”，教室里的同学大多瞪大了眼睛，少数几个在吃吃的笑，结果是张重重的掴了我一巴掌，叫来了年级主任和父亲，当着他们的面大骂我不知尊师重道，目无法纪。父亲一直在听，默不作声，并没有斥责我，最后扬扬头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行，就换班吧！”，我的父亲，他底气十足，什么都清楚明白，我真是崇拜他，这句话令张马上收住了那张碎嘴，换了温柔的口气，表扬我成绩优秀，聪明颖慧，表现突出，最好不换班，我的父亲，也在暗暗得意他的小女儿在那个班级，除了第一，没考过其他的名次，年级里也声名显赫，那件骂人事件最后不了了之，张对我爱护关怀，一如既往，他留住了一个可以使他扬眉吐气的倔强学生。(待续)

曾曙光

别待续了，求求你。

臭豆腐

求我无用,求求时间!

采耳

有个性，我喜欢，那是我内心深处的渴望。

采耳

豆腐可以出自传了。

曾曙光

求我无用,求求时间!
臭豆腐 发表于 2009-11-9 20:43

文本一定要充满智性，别罗里啰嗦的。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好几个小东西我看了挺喜欢的。别翅膀没有长硬就想飞。
目前，我当你老师，可能还没有问题。

臭豆腐

呵呵，谢谢你们！父母们是无量的财富！珍视，惜爱！

曾曙光

采耳没有事，靠一边去，少插嘴。目前还轮不上你来说话。

臭豆腐

恩，你这个老师挺好，没有不承认！

曾曙光

呵呵，谢谢你们！父母们是无量的财富！珍视，惜爱！
臭豆腐 发表于 2009-11-9 20:52

少跟我扯父母。老老实实听我讲怎么写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