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2.9
色戒之叹
大学时代是张迷，骨灰级粉丝，往返于图书馆，留连最深的是她，如痴如醉的痴迷，其《金锁记》,《倾城之恋》，《半生缘》，《流言》等作品爱不释手，虽然境界不够高阔，但因为文笔悲凉刺骨，简练清刚，充满了人性的绝望，心灵的裂痕，风格迥异他人，所以印象异常深刻。
现在依稀记得这样的句子：
“见了他,她就变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是他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爬满了虱子。”
“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繁华与生命都是要消失的，惟时间变动不居，傲视着去去来来的人群，人之为人的悲凉亦在于此吧。 ”
随处可见惊人眼目的才气，愁心漫溢的沧桑，她的诸多心事必定是掩藏在这烟花般迷离的慨叹当中，尽其一生萦绕不已。
张以她的伤郁苍凉的文字横空出世，抒写了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传奇。
翻开《张与胡的前世今生》一遍又一遍，我不能自制，沉溺在张的世界里跌宕起伏，感受着张的骄傲与卑微, 软弱与坚强，孤独与悲凉，我的心便也随着她一起沉浮。她微笑我便快乐，她泪雨滂沱我的心里也是雨季。然后，开始痛恨胡兰成，不是因为他的汉奸身份。我并非完全不能理解胡在无知无觉中走错了人生之路。我没有生在乱世，对国仇家恨更无刻骨的感受。我只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痛恨他，他让张对人生绝望不信任。他在婚书上明明写了：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单凭这一句，我更要恨他。他是懂的，懂张的孤独与悲伤。所以许她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连这样懂自己的人却给自己伤害最深，这世上还有爱吗？还敢爱吗？
这男人说：我与你的爱是仙境中的爱，与她们的爱是俗世中的爱.......人可以这样无耻吗？！那一次，张爱玲给胡的另一个女人画像。画着画着却突然停笔，说什么也不画了，她也不解释，一脸凄然之情。胡兰成一再追问原委，她半晌才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不震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一个女人心里只装着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心中却有着几个女人，她如何能不感伤？他是知道的，知道她的心会疼，却由着她痛。张爱玲会后悔认识他吗？如果时光可以逆转，她还会选择他吗？还是会吧。一切都是机缘，无法避免。上苍安排了这样的相遇，是惩罚也是警示。张究竟不是俗女子，虽不后悔，却也不会蠢到至死不渝。至死不渝是一种承诺，但，她知道，不必了。为了一个没有真爱的人，至死不渝不过是一种愚蠢，一种没有意义的自我伤害。何必呢？爱可以消亡。但，人不能没有尊严。靠着尊严我们还可以活着并且坚强着。
她写信告诉他：“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自此，她真的萎谢了。不是非胡兰成不爱，只是，她再也不能爱了。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来愈合自己的创伤。可是，那样深的伤口，可以愈合吗？她写的那样慢，每写一个字，对她来说都是一次撕裂吧。
《色.戒》里，写出了她自己，乱世的爱情，乱离的心计，残忍的付出，残破的迷梦，胡兰成，易先生，王家芝，邝裕民和她自己。终于明白，孤独是宿命，身体的拥有也不过是暂时，只要分开，我们的心便又孤独。这样的看清，原来是要付出代价。这场战争，没有胜负，只不过失去的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失了爱，每个人，活着的死去的，都一样的悲哀。
乱坟岗上的那片哀号令人痛心。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所谓悲剧，不过是将美好毁灭给人看。人生本就是一场悲剧，间或有喜剧的成分，最终也逃不过悲剧的结局。年轻的生命，还没有好好活过，就这样糊里糊涂丢了性命。易也会流泪，在最后。有人感动于他的落泪，但我不。残忍绝不会因为几滴眼泪而变得温情，他的眼泪，是杀人者的眼泪，不是忏悔，不是心痛，是为自己流的吧。他知道，今后的他会更加的怕黑，那曾经以为的黑暗中的那一点亮色已完全熄灭，他将在无边的黑暗中无休止的沉沦，直到和乱坟岗上那几个年轻的生命一样。他不是胜利者，只不过，比他们多活几日罢了。聪明如王佳芝，一开始，她一直就明白，这是一条开往死亡的船，一条不归路。放了易，拿出药丸，但没有吞下，换了我也不会吞下。即使知道，死是必然。可是，只有心于身先死，才死的没有遗憾没有不舍。这就是女人的傻。王佳芝终于死的明白，没有痛哭，没有哀号，我想，也一定没有后悔，只有平静。生与死其实有什么区别呢？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我也不清楚。想想理性也没有错。在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男人一定会舍弃有可能伤害自己利益的那一方，他们比谁都会权衡。如果我是男人，换位思考，我想也是如此吧。错了还可以改，可是，谁有错呢？每个人只是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如此一想，更觉得无奈而悲哀。
文字最有生命力，即使相隔多年，我们也依然可以和文字的主人对话。穿越文字，我仿佛看到张在孤灯下悲怆的身影，仿佛听到了她轻轻的一声叹息。她已经不会流泪了吧，她的泪都已经化为了文字在纸间流淌。文字已经不是对生命的纪录，那不过是一个流淌悲伤的出口。
出离张的文字，现实的世界其实很好，也有着美好的爱情，幸福的生活，至少没有纷乱的战争，没有生命的牺牲，没有想象中的阴郁和黑暗，有时依然觉得温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进来了，伤感无限，出去了，阳光依旧，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张弛自如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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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0 11:4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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