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语故事】过年的老家

宝塔镇河妖

        2019年元月底，身处南方都市的我开始踏上返乡旅途，准备回湖北老家过年了。临出发的前几日，心里总有些许小小的兴奋和激动，终于又到了回家过年的日子了。每次回老家过年的日子总是让人滋味万千，感慨多多。
      
        记忆中的老家过年的习俗是很多的，有些还很有讲究。至今还能记起一些关于过年的歌谣来：二十四，嗦鱼刺；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剁年肉；二十七， 扫墙壁；二十八，杀鸡鸭；二十九，样样有；三十夜（念yà），砰砰啪！这些朗朗上口的歌谣总是在儿时的我们口中传唱，其实它同时也在告诉大人们：我们是有多么的期盼过年的到来。
      
        小时候，农村的生活其实也不是很富有的。尽管我们老家处在长江中下游平原，物产丰饶，是鱼米之乡，可我们平日的生活除了基本的衣食温饱之外，一般人家除了逢年过节之外也是少见荤腥，就更不用谈什么零食了。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见到平时不多见的零食。每到快过年的时候，母亲总会在某天去镇上悄悄地买回一大袋的各种糖果糕点瓜子饼干，又怕我偷吃了，然后就锁到一个没有油漆的小木箱里。我也只能吞着口水羡慕了，必须要等到大年初一别人来拜年摆盘待客时，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一吃。
      
         农历三十的这一天是过年中仪式感最强的一天。从早上起床起母亲就开始忙个不停，一直在为年饭做准备，年饭一般都要做很多，不能吃完，还必须有道菜是鱼，两者都意味着年年有余。年饭在以前是在晚上吃的，后来就变成了中午，所以早上我们都是随便吃点应付一下。每年这个时候我们起床后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贴春联，小时候是父亲用米汤或浆糊来贴，我就在旁边帮忙关上大门，看看是否贴得整齐。
   
       年饭快准备好的时候就要去敬香了。我们在父亲的带领下来到垸中的祠堂，先敬香化纸，再放鞭炮，然后跟随着父亲去祠堂里行礼。祠堂里的塑像除了有我们的祖先岳飞大元帅，也有另外几个祖先，还有一匹白色战马，据说是当年祖先岳飞的坐骑。我们依次恭恭敬敬的向每尊塑像作揖下跪磕头，最后离开时父亲会在功德箱里奉上香火钱。
      
        回到家里后，又开始敬香了。香分三炉共九根，每三根为一炉，中堂香几一炉，大门口一炉，厨房灶门口一炉，然后化纸，最后来放炮。
     
         从我稍大开始，放炮这种既危险又刺激的活都是我全包了。除了放一挂长长的鞭炮外，父亲总还准备一二十个春雷。这种春雷炮个头又大又粗，顾名思义，点上一个就会发出春雷般的炸响声，震彻心扉。我每次都是提前把十几个春雷一字排开，摆在堂屋墙边，先用香点燃挂在中堂香几旁的鞭炮，再去点春雷，一声巨响后又迅速点第二个。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我仿佛如同一个置身于激烈战场上的勇士一样，不畏艰险不知疲倦地跑来跑去，去完成自己的神圣使命。
      
        放完鞭炮父亲就将炮渣扫到堂屋的一角，堆在一起，三天后才能扫出屋外，意味聚财。母亲则开始将年饭摆上桌，摆好后父亲照例要留出两个空位给去世的祖父祖母，并招呼他们入座喝酒吃菜，饭吃到一半父亲就将摆在空位的酒倒给自己喝。我对此不解，总是问来问去，于是每到吃年饭的时候，母亲总是笑着提醒我：莫乱说话啊，赶紧吃菜！
     
         到了晚饭照例是要放鞭炮的，只不过不用那么隆重。晚饭一般是中午年饭剩下的，只是需要加一道煎糖粑了。吃过晚饭父亲照例就开始给压岁钱了，我最大总是最多，妹妹弟弟很小给的就少些，不过我总是用种种许诺的方式骗得了她们不少的压岁钱，她们却依旧开心不已。拿到了压岁钱我们就开始打开电视看春晚守岁了，父亲则跟一帮邻居在堂屋里开始打麻将了，直到上了大学后我才出去跟别人打扑克牌守岁。快到十二点时，我就回来开始在二楼阳台放鞭炮“出天方”，迎接农历新年的到来。此时整个村庄好不热闹沸腾，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成一片，久久才停息下来。
     
         大年初一就是我们孩子最幸福的时光了。在依旧的鞭炮声中我们吃完了早饭，换上簇新的衣服手里提着个袋子开始去拜年了。我家的房头户族比较大，叔伯叔娘很多，于是在父亲的教导下按照亲疏的关系依次一家家的去拜年。每到一家叫一声拜年，总是会得到许多的好吃的，不到一会儿袋子就装不下了，这些零食一直可以吃到正月初几。初二就去外婆和舅舅家，初三再去姑姑家，他们家都比较远，在记忆中总是坐自行车去的，有时也有走路去的，再大点就是自己骑车去的。
      
        过年除了有数不尽的好吃的，也有不少好玩的。对于男孩子来说鞭炮就是最好的玩具，小时候过年前，父亲总带上我去买过年的鞭炮。那时候私人是可以自己做鞭炮，镇上桥头边就有一家鞭炮作坊，那里做的鞭炮放起来特别响。每次父亲买鞭炮时，最后店主总是热情的抓上一把散装的鞭炮包给我玩，于是我就学会各种花式放炮。我可以点了鞭炮扔向空中炸响，也可以点了扔向水里炸响，还可以插在雪堆甚至牛屎堆里。有一年我记得我们几个搞了一个新玩法，把春雷点了后迅速盖上一个锡盆，砰的一声巨响锡盆就被炸得飞向天空，足有两层楼高，引得周围的我们阵阵欢呼。
      
        除了鞭炮，过年时还有平时难得一见的各种玩具。大概是在我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吧，那年过年特别流行一种左轮手枪的玩具。枪是塑料做的，金色的外观，煞是漂亮。打开枪膛先上好一圈塑料外皮的火药子弹，合上后就可以射击了，还可以连开六枪。开始的子弹里火药十足，开枪时非常逼真，声音很响，还有火花和烟雾。后来枪是越做越好，是铜做的，手感也好，可子弹却慢慢开始做水了，打出来的声音也不那么响了，只有些青烟，却再也没有火花了。
     
         老家的过年其实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习俗------辞年。辞年就是在过年的前一天给逝去的亲人上坟，祭奠先人，辞别旧岁，迎来新年。于是，这成了每家每户年前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因为祖父祖母的坟不在一块，相隔甚远，因此从记事时起，我就记住了这辞年寒风呼啸甚至雨雪交加的的路。
      
        后来母亲去世了，葬在祖母墓的旁边，于是每年的辞年就成了我最重要的事情。只是自此的每次辞年更像是我解不开的心结，每当来到母亲墓前，心底的伤痛总是会霎时涌上心头，不知不觉我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母亲是一天都没有赶上，自己真的是难以释怀。还记得1994年底读初二的时候，父亲投资办地砖厂被骗了近三万元，年关将至，家里没钱过年，母亲为了把家中剩下的原料十几包水泥退给商家，借了一辆板车送过去。在刺骨的寒风中，母亲拖着板车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走到一处上坡的路时，无论我们如何使劲用力，板车就是纹丝不动上不去，我们在寒风呼啸的路上无助的站着。这时有位好心的老妇人路过，它跑过来用力帮推了一把，板车才上去。时隔多年，我一直对老家那位不曾相识的善良热心的老人心存感激，人世间最让人温暖的事莫过如此了。
      
        今年的过年算不上有好天气，但回家辞年时天气却很不错。回到垸中，放眼一看，周围的邻居大多已经搬走了，偌大个村落已没有多少人烟了，幸亏是临近过年，垸中还有些人来来往往，多少显得还有些生机。


        来到老家，一座熟悉的红砖楼房映入眼帘，一切似乎依旧，只是多了些岁月沧桑的痕迹。老屋建于1986年，是当时垸中第一座红砖水泥楼房，30多年过去了，现在已经有些破旧了。有些红砖开始剥落，屋顶的布瓦也有些破损，父亲总说下雨漏水，要好好修一修。是啊，时光斑驳，岁月无痕，老屋如同一位沉默不语的老伙伴，它伴着儿时的我一起慢慢长大，又跟随着曾经健硕的父亲逐渐变老，从老屋走出去的我又怎能置之不理呢？
     
         过年中的老家似乎不再热闹非凡了，在冬日温暖如春的阳光里，只有萧瑟荒凉的田野和日渐冷清的村庄依旧呈现在眼前。物是人非朱颜改，熟悉而陌生的场景时而不停的在眼前浮现，这就是过年的老家，已渐行渐远的老家。   
      
        远去的老家，我心里永远的家园。

朵朵

会花式放鞭炮的勇士，请告诉我，能把弟弟妹妹压岁钱哄过来不少，还能让他们那么开心，大侠怎么做到滴，膜拜ing

朵朵

这篇老家过年里囊括了我所有对年的记忆，有欢笑有泪水，才是人生。

村长小麦

楼主:你的文章3月13日在武穴信息网武穴论坛公众号推出！敬请收看！

宝塔镇河妖

朵朵 发表于 2019-3-13 05:49
会花式放鞭炮的勇士，请告诉我，能把弟弟妹妹压岁钱哄过来不少，还能让他们那么开心，大侠怎么做 ...

哈哈，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啦

朵朵

宝塔镇河妖 发表于 2019-3-13 09:30
哈哈，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啦

宝塔镇河妖

村长小麦 发表于 2019-3-13 09:17
楼主:你的文章3月13日在武穴信息网武穴论坛公众号推出！敬请收看！

只是写出了心里的真实感受，承蒙厚爱，不胜感谢

南仲@后壮

我能想象得到,你用鞭炮炸牛屎后是个什么结果.

村长小麦

南仲@后壮 发表于 2019-3-13 14:25
我能想象得到,你用鞭炮炸牛屎后是个什么结果.

后果很严重！

天上人间

这篇老家过年里囊括了我所有对年的记忆，有欢笑有泪水，才是人生，只是我早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