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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陆珊的信(小说)
1. 银杏(Ginkgo Liloba L.)俗称白果,公孙树。最早出现于3.45亿年前的石炭纪,曾广泛分布于北半球的欧、亚、美洲,与动物界的恐龙一样称王称霸于世,至50万年前,发生了第四纪冰川运动,地球突然变冷,绝大多数银杏类植物濒于绝种,唯有我国自然条件优越,才奇迹般的保存下来。所以,科学家称它为"活化石","植物界的熊猫"。一尖山位于大别山余脉,鄂东最高峰,盛产银杏。从江汉大学生物系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市农业局下属的一尖山农技站,农技站给我分配的工作是银杏茶栽培指导及推广。农技站站长是一个瘦高的当地人,他站在山尖上,总爱叉着腰,赞美满山的银杏说,活化石,中国的国宝。山区条件差,我的房间简陋而粗糙,幸好被一片银杏树覆盖,还有晚去朝来的云,令人气爽神清。银杏园有一圈绿墙,逶迤生姿. 我们住进去几天,就象进了个绿色世界。
2 上级要来考察银杏开发,我们干起了义务劳动,整天累得汗流颊背,清杂草、辟道路。有一件事提到了日程上,银杏中还有一座土坟,埋的人叫郭梦照,据站长称这是本地方的一个奇人,国立江汉大学1948年毕业生,我的校友,是方国几十里第一个大学毕业生,他生于1929年毕业后回乡教书,然一生未娶,1964年自宫(相当于将自己废为太监),1966年自杀身亡,同房人礼其为异类,入土未进祖坟山,因生前喜欢银杏,就葬之于银杏林中。现在必须开坟,火化再安葬。迁坟的那一天我没敢去看,从小到大我还没看见过死人,对于一个校友如此悲惨而心痛,因为还有几分地的草没扯完,于是就戴上草帽拿起铲子干上了。迁坟很热闹,请了一个黄衣道士,也请了锣鼓队。因为郭梦照的一个侄子现在是市烟草局副局长,由他牵头,率几个壮小伙拿了汽油等就地火化,也办出了点气派,村里也表示,郭梦照虽然是个异类,也算是个人才,还是迁回祖坟山为安。我用铲子铲一些硬草根,突然触到了一个硬物,用力下去,竞挖起了一个密封的竹筒,金黄色的,一看是用上好的楠竹烤制而成,埋在地下可几十年不腐的那种。迁坟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又火光冲天。我把竹筒用树叶擦净,那上面竟刻着一排英文。 "The letter to Lushan Mengzhaoguo 3-9-1966。" 译成中文就是: "给陆珊(或卢珊)的信郭梦照 1966.9.3" 原来是郭梦照先生的信件藏在里面,是他自己埋在银杏园里的吗?这使我很感兴趣。
迁坟之后,道士又在空冢上边放炮边念了几套经,我喜欢其中的一段: "魂兮归来路经东南父母高堂
魂兮归来路经西北兄弟满堂" 直到中午,我才把上午捡到的竹筒交给了站长,站长用打火机烤了一下,溶化掉松脂,轻轻地就将竹筒打开。里面是一本松黄的纸订成的本子,用圆珠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英文,他看了看后说:"这样,我复印一份,找个人翻译出来,把原件和竹筒就埋到他坟里,看得出这是他的心爱之物。" 站长立即说我英文不错,当即就说:"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老站长向我谈起了郭梦照先生,他听人说,1948年,郭梦照先生身强力壮,回到家乡教书,他喜欢银杏,栽满了一院子,他喜欢放在口中咀嚼,他对人说这样可以百病不侵。他天天站在高高银杏树下打拳,舞剑,与一尖山的太阳一起升起,穿一条短裤在山泉中早浴,风雨无阻。1958年的批斗开始,每一次遍体鳞伤,他都会顽强地走到银杏园,咀嚼叶片,打拳,舞剑,甚至引吭高歌。1958年,他开始停止教学,他独来独往,也依然精神饱满。他从一尖山挑下很重的石头,到村子里垒起猪圈,他从一尖山采来银杏叶,一筐筐地晒干,然后送到合作社,一人抵几人。但他总是遭到残酷的批斗,一次在酷烈的太阳下,他挂着大铁牌整整被批3个小时,直到昏倒。我的翻译在银杏园中开始了。第一封:亲爱的陆珊:现在,已经是夜深了,门外寒风呼啸,一尖山冷峻而死寂,象一位黑衣的邪魔。我的头还在不断地渗血,每动一下就会钻心地疼痛,我只有不断地想你,想你,想你,才会有一点点地消解。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以头撞墙的习惯,象一尖山那些可怜的女人,每一次争吵之后就狠狠地将自己的头撞在墙上。今天下午,我跟着可怜的父亲在门前的地里锄草,家里由殷实之家已变得一无所有,父亲亦由一个小小的地主变为了一个农民,所幸一生勤劳的他没有多少担忧。每天,只要贴进土地,他就只知道流汗、流汗,握惯了羊豪的我的手,需要他手把手地教。一场意想不到的悲剧来临了,十几个人冲到了我的家门前,为首的一个说我们家私藏的古书,按上级要求,必须焚毁。他们很快地将我从武汉带回的三箱书籍抬了出来,胡乱地倒在屋前的空地上,为首的那个人胡乱地翻了翻说:"什么东西,烧了!" 我几乎是哭嚎着冲上去,护在我的心爱的书上我几乎是哀求着说:"这是经史子集,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之所在,何罪之有"。我立即遭到了一顿拳脚,在我的哭嚎之中他们开始点火,父亲站在火堆边一言不发,我突然只想用尽全力的气力将自己的头狠命地撞向土墙,鲜血流过我的眼睛,我在血与火中昏旧劂过去。亲爱的陆珊,我什么也没有了,汉口所有我的文章,学术荡然无存,只有这贴身的衣兜里,有一张你的照片,就是你在樱花树下拍的那张,你甜美地笑着,几只蝴蝶在你的周身翩飞,你洁白的臂弯一如纯洁的雪。亲爱的陆珊,这些寄不出去的信成为我唯一的娱乐,是这里有在尘世之外的另一个我,只与你倾诉,心存对你的幻想。为你而存在,为你而活着。吻你:我的天使郭梦照 1958年12月
第二封:亲爱的陆珊:现在已是子夜,寒气逼人,我却浑身充满热力,从床上爬起来,点亮箔灯,满面春风地给你写信。知道吗?亲爱的陆珊,我刚刚作了一个梦,在我们经常去的汉口火车站,我们的王世尊教授送我们坐上火车到北京去参加一个中国文化的研讨会,在学校中,我已有这方面的研究。你穿着藏青色的旗袍,戴着洁白的珍珠项链,挽着穿着西服,戴着礼帽的我,你灿烂的笑容象五月盛开的百合,象圣经中的天使。我们与先生作别,然后在开动的火车上同在窗外的风景,优雅地谈笑,说这次研讨会将会有法国、瑞典、美国和日本的学者相聚。而我,一定要从我在中西文化结合的角度对中国文化作出新的诠释,我的观点一定会震惊学术界。你说,但愿吧,我一直优雅地笑着,激荡着我的才情。因为一尖山的风太大,吹破了我的窗纸,冷风将我吹醒,断了这美好的梦,我带着梦中的温暖给你写信。不知道王世尊先生现在怎么样,他饱读诗书,周游列国,才华横溢,给我的教导影响我的一生。亲爱的陆珊,照那梦中的景象,我们该是夫妻了吧,伉俪情深。或者是红颜知己吧,无话不说,直达内心。而我因为没有了书,每天只有最原始的劳动,实在不敢望及学术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放我到有书的地方、有你的地方。亲爱的陆珊,冬天的银杏圆一片金黄,我象置身于一个黄金的王国。我想打开门,冲进寒风中呼唤你,但我还是匆匆停笔,再次进入到梦中去吧,乞求上帝让我再次梦见你、梦见你,说爱你,说想你,把这简单的曲调,重复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吻你:我的天使郭梦照 1958年12月25日
第三封:亲爱的陆珊:现在是一尖山春天清晨,打开窗户,山花的清香迎面而来。我迫不及待地展开宣纸,给你写信。亲爱的陆珊,深夜,我梦见了你,我们在香港一座摩天大楼金碧辉煌的酒店里,共看海上升起的明月,我拥着你,一点一点地向着倾诉着我心底的相思,我说,我们终于可以见面了,可以在一起你说你预感到我们不会分开的,会见面的,我说,我在一尖山有过许多次深深的流泪,你说今夜让我也流一次泪吧,你伏在我的肩头,我用唇为你吻着泪水,你说,今晚我要做你的女人,让我象一只冲动而幸福的豹子,我说我所有的生命和血都是为你准备的。现在我要把我献给你,我们紧紧地拥在一起,在富丽堂皇的丝质睡床上,我轻轻地为你解散乌黑的头发,退去缀满紫罗兰的睡衣,你洁白的身子在月光下晶莹剔透象一只纯洁的羔羊,我一寸一寸地亲吻着你,拥抱着你,进入爱的门内。亲爱的陆珊,我幻梦中的女人,我是你的,醒来后,我孤独地躺在这张银杏园中稻草铺的床上,浑身湿漉漉的,爱的质液使我幸福地奔涌,这是我生命中多么美好的时刻,让我跪下来,感谢上帝,每天把你送到我的梦中,就象我每晚临睡前,把你的照片放在我的枕边,然后对你说:"珊,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我拥着你洁白的臂弯,在天堂之中。亲爱的陆珊,我就要上工去了,锄地、锄地、挑石头、修水库,我夹在民工中间,我不跟他们说话,我用英语在口里说着对你的赞美诗,让我写给你一首吧《属于你,而属于人类》
两岸青山,阳光明媚
我一片黑暗
传说的浪子,长发可以甩成世纪的剑鞘
我不怕死亡,只被你甜蜜的的一吻所伤
梦的大平原,我住在一滴水中,开始诉说命运
我通宵达旦的饮酒,让狂欢达到风的高端
让乌云死亡,让月亮回家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应该活在你的怀中
不离开你洁白的臂弯一个夜晚
象史前的一整夜,我们象两只饥饿的兽
挤在山洞里,依靠身体,相互取暖
我属于你,而属于人类
亲爱的陆珊,春天来了,春天总是给人带来美好的希望,我想,我们今年一定会见面的,在香港维多利亚海湾,共对天上的明月!我上工去了,今早,我要努力加餐饭,努力地想你,搬起一百斤的石头,跑到山顶上。吻你:我的天使郭梦照 1958年3月2日
第四封:亲爱的陆珊: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吧,今天,在社里说我的右派改造得不错。争取给我撮合一门亲身,他们开会,选定了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他们说,这女孩子适合我,贫苦人出身,吃苦耐劳,大胆泼辣,与我结合极其利于我的右派改造。下午,还郑重其事地开了一个会,父亲把我带了去,对方的父亲也带了她去,她果然泼辣,一会就答应下来,并说,请组织放心,一定把郭梦照改造好,又说结婚不用铺张,一桌一床就行,主要是劳动。问到我家时,父亲马上表态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好事好事"。问到我时,我回答说:"我不想结婚,等几年再说。" 那领导当即不高兴说"你是不是等这个天翻过来再读你的圣贤书,找你的书香门弟小姐,没门,这门亲事,就由组织上定了,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亲爱的陆珊,我看来在劫难逃了,必须要接受这个前世无缘的女人的肉体改造了,我深感恐惧。亲爱的陆珊,你知道吗?结婚于是我无益的,除非与你,白天那漫长的梦后,我每夜都期待着与你梦中的相会、倾诉、交合,欢笑、哭泣,多么地美好,多么地醉人。没有梦到我就在半醒半梦之间想着你自己做,直至呼唤着你的名字愉快地释放,我想象我们有时在银杏园中,有时在太平原上,有时在海滨别墅中,有时在巴黎铁塔下。仿佛一次次地进入到你冰清玉洁的身体,我烦恼的时候再不撞墙撞到头破血流,我想着你做,让自己筋疲力尽,然后愉快地睡去,所以,对于我,结婚绝对是多余的,我不要那种、那种可怕的性情。亲爱的陆珊,我该怎么办呢,我该如何面对我这场强加于我的婚姻呢?不想了,让我深深地想你吧,写上一首我写给你的诗《最初的献歌》: 在沐浴的时侯想起我宁静的沉醉的时光水中的唇齿闪动着鳞鳞波光明亮的美丽的乳房是天空和流水之间的云朵我必须走向你的夜晚由一只雄壮的猎豹引路在沿途挂满粉红的灯笼一直到你裸体的庭院夜空已这样颤抖使风的呼吸艰难而幸福在清香的裸体的你走向我的瞬间你挂着晶亮的水滴在人类和动物初次的梦中
多么幸福啊,我这彻底被毁灭的人我必须回到你的水中与裸体的原初的你戏耍等待原初的拷问与审判你,你的过去和未来,以及你身上的水珠都属于我我赠与你雄性的石头以及比石头更坚硬的雄性的呼吸垒成你的城堡以及比城堡更久远的甜蜜的情欲就在昨夜流水对天顶的星光说 "请你熄灭,让我闭上双眼多么幸福地穿过微风的抚摸."
相比于月亮,我更怀念你美艳的双乳在过去和未来的岁月摇晃一地星光她们永远修美,不会长大我的路途曲折而放纵,在众神的诛灭中生长沉沦是造山运动的一种爱你的尽头死亡已经挺立把我的头颅深埋在你的双乳之间把梦做完,到死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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