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棚改项目造假引发连环诉讼

吴芳芳

一千多户居民拥有的近300亩集体土地，还未经法定程序征收为国有建设用地，发改委稀里糊涂批准为棚户区改造项目，规划局不明不白发给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市政府明目张胆发布通告以国有土地的名义予以收回，国土局顺坡下驴发布通告同意办理拆迁手续，建设局违反程序颁发拆迁许可证。
　　最让被拆迁户无法容忍的是，法院明知程序违法，仍恶意作出枉法判决偏袒市政府，被拆迁居民手里的集体土地使用权证，至今没有经过任何法定程序宣布作废，这种稀奇事，就发生在因推行“棚改模式”而闻名的江苏省徐州市。

　　事件起因：拆迁安置引发争议
　　2008年，徐州市发改委立项并批准了韩山村棚户区改造项目，2010年，再次发文予以确认。
　　韩山村，位于徐州市泉山区云龙湖4A级风景名胜区的云龙湖畔，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在整个徐州算是稀缺的土地资源，属于二类居住用地。据村里年长者介绍，韩山村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至明代，这里依山傍水，人杰地灵，大家都对故土有了感情，不愿意迁的太远。
　　当地政府把安置房建到3公里之外的三类地区，此举引发韩山村居民强烈不满，因为那里的房价每平方米仅4000元左右，而韩山村附近的房价每平方米1万多元，且升值空间很大。因此广大居民意见很大，提出了原地回迁或就近安置的要求。
　　然而，随着一份《拆迁许可证》的签发，彻底打破了韩山村往日的宁静。
　　2010年3月30日，徐州市建设局为新盛公司颁发“徐拆许字(2010)第4号”房屋拆迁许可证，拆迁面积480亩，拆迁期限自2010年4月16日至2010年5月15日止。
　　程瑞林，韩山村人，自学法律，和本村的龚吉祥等人带头与征迁部门理论。程瑞林认为，棚户区改造利国利民，大家应当支持配合，但根据徐州市政府的规定，被拆迁户可以得到原地回迁或就近安置，再说，规划时已经留出用于安置的地块，但当地政府却出尔反尔，事后明确表示不在原地建设回迁的安置房。
　　这个说法在徐州市建设局的《行政裁决书》以及徐州市、区两级法院的行政判决书中均得到确认，对此，很多居民提出质疑：既然不在原地建房安置，还叫棚户区改造吗?分明是打着棚户区改造的幌子，不但可以低价从老百姓手里掠夺优势稀缺的土地资源，还可以借棚户区改造的名义骗取国家政策补贴。
　　原来，徐州市泉山区招商局早已把韩山村的地块以8亿美元的价格对外招商，用地性质为特色商业街及房地产项目。
　　由于当地政府无法满足原地回迁、就近安置的要求，大家觉得异地安置补偿过低，很多人不愿搬迁，以致韩山村棚改项目至今已经搁浅6年，拆迁许可证也已经10余次延期。
　　违法行政：征地程序漏洞百出
　　说起徐州的棚户区改造，不得不提起两件事。
　　一个是原徐州市委书记曹新平主政期间，谎报“拆迁11万户无1人上访”欺骗国家领导，后被誉为“徐州模式”当作典型推广。这个美丽的谎言被层层揭穿后，却暴露出许多鲜为人知的黑色内幕。目前，曹新平已离开徐州，但由棚改引发的纠纷却依然没有结束。
　　另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新盛公司”，其全称为徐州市新盛建设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据公开资料显示，该公司为市级国有独资企业，于2010年3月份取得了《房屋拆迁许可证》，将对韩山村进行棚户区改造，计划投入专项资金13亿元。这家公司之所以能在徐州垄断棚改项目，坊间传闻的原因是：徐州市政府原副秘书长王怀深曾被派往该公司任董事长兼党委书记，利用国有企业的优势垄断所有涉及土地开发的项目，为曹新平敛取巨额财富。
　　徐州官方曾否认社会上的传闻，但一直没有拿出有说服力的相关证据予以佐证。
　　2010年3月22日，徐州市人民政府依据徐州市发改委(2010)22号文件和徐州市规划局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发布“徐国土通(2010)6号”通告，收回韩山村棚户区改造项目443亩土地的国有土地使用权。而此时的韩山村集体性质的土地近300亩，也就是说，韩山村的国有土地仅有140余亩，直到2010年9月16日，该集体土地才被江苏省人民政府批复为建设用地。
　　韩山村棚户区改造项目不仅在数据上造假，在各部门审批程序上也存在重大错误，比如许可程序倒置、时间前后矛盾、土地性质模糊、文书送达滞后、行政裁决漏洞百出等等，表现最为严重的是徐州市建设局，很多程序涉嫌违法。
　　据律师介绍，根据法律规定，建设用地一律先履行报批的法定程序，然后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发布征收公告，再由当地国土部门拟定补偿安置方案并予以公告，同时告知土地所有权人有要求听证的权利。
　　遗憾的是，从2010年起，韩山村的居民至今也没看到有关部门的“两公告一登记”，更别说提出听证了!
　　依法起诉：状告徐州建设局
　　程瑞林等人认为，市政府、市国土局还没有发布征收及补偿安置公告，村里的集体土地尚未变更为建设用地，徐州市建设局就给新盛公司颁发拆迁许可证，其行为严重违法，该许可证应当属于无效，于是和龚吉祥、姜庆安便将徐州市建设局告上法庭。
　　2016年2月2日上午9时30分，徐州市泉山区人民法院一号法庭座无虚席，每排座位靠近走道的一侧都安排一名警员陪坐，甚至法庭门外也有几十名警员严阵以待。
　　职业举报人姚征亿也专程赶往开庭现场旁听了整个庭审过程，法庭充分尊重三方当事人的诉讼权利，但法庭内外布置大批警力则显得极不和谐，不仅浪费公共资源，事后还听说给每位警员发200元辛苦费。
　　龚吉祥在作最后陈述时表示，出现程序违法、漏洞百出的严重错误，以及被告徐州市建设局的违法事实，大家都非常清楚，就连徐州市中院的工作年报都有明确记录，只是被告不肯承认罢了。“请求法院敢于碰硬、依法查明事实、撤销被告作出的错误裁决，指导被告依法行政，还法律尊严，还百姓公道。”
　　2016年2月16日，徐州市泉山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驳回原告龚吉祥、程瑞林、姜庆安的诉讼请求，意味着状告徐州市建设局的行政诉讼一审败诉。

　　这个结果应验了代理律师当庭的陈述：“这场官司打不打都毫无意义，但被逼的又不得不打，法院明知道被告建设局提供的证据造假、程序违法，但法院为了维护当地政府的利益，仍然会判原告败诉。”
　　枉法裁判：市中院袒护市政府
　　程瑞林称，早在2011年，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就把韩山村的案例写在“行政审判工作年报”中，并明确指出韩山村棚户区改造项目实施过程中存在的严重问题，具体表现为：一是许可程序倒置。颁发拆迁许可证需要先履行国有土地使用权审批等若干前置程序，但政府职能部门在颁发拆迁许可证时，相关地块尚有大部分土地为集体土地。二是土地管理不规范。徐州市政府在发布收回国有土地使用权通告时，韩山村还有绝大部分集体土地未经征为国有的情形。
　　有律师指出，编号为“徐拆许字(2010)第4号”的房屋拆迁许可证颁发时间是2010年3月30日，而江苏省人民政府“苏政地(2010)591号关于批准徐州市2010年度第13批次城市建设用地的通知”时间为2010年9月16日。也就是说，韩山村的集体土地应当在2010年9月16日之后才被征收为国有，况且还需要履行一系列的法定变更程序，而新盛公司早在2010年3月30日就办理了房屋拆迁许可证，因此，徐州市建设局的违法行为显而易见。
　　如此荒谬、涉及一千余户居民财产的房屋拆迁许可证，就这样堂而皇之炮制出炉了!新盛公司拿到后如获至宝，提前几天就拟定好了安置方案。然而，至今仍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徐州市建设局在签发这份拆迁许可证时，当时根本拿不出拆迁面积为443亩的国有土地的合法证据。
　　针对徐州市建设局违法颁证行为，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却认为“相关机关已积极采取补救措施”，该“补救措施”还竟然白纸黑字写在徐州中院作出的(2011)徐行终字第35号判决书里，几年来，该枉法判决仍作为参照的判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