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泥瓦匠

空山鼓瑟 · 发表于 2008-3-30 01:3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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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 align="left"> 泥瓦匠</h1> 文/空山鼓瑟(应妹妹慧眸一笑^_^之邀而作) <h1 align="left"><div>第一章打工刘利文是刘套村早些年的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到县一中当老师，几年后，凭借岳父和校长的关系，当上了年级主任。这虽谈不上什么官，但在刘套村老百姓心中还是响当当的人物，谁家孩子中考差点分数，又想到这个全县最好的高中读书，一般都找他，大的忙帮不了，免上几千块钱还是行的。 08年清明节那天，刘利文开着新买的标志307，带上老婆和儿子回老家祭祖。当汽车直接开到家门口时，他哥哥刘利武从二楼探出来脑袋： “利文，这就是你买的车啊，这么个破样子，没得勋的车好。”勋是刘套最早出去打工的，如今已在深圳开了厂，前年回过一次。 “废话，人家是大老板，开的是宝马，我是么子，我是臭老九，饭熟没，我带了瓶酒。”刘利文和他哥从不客气，要是两个人现在都没结婚生子，保证还会掐架。 “利文，川上次月假回来说不想读了，要出去打工，你是个么意思。”饭吃到半时，刘利武问。虽然他是哥，可家里的大事一般都要问下利文，他始终觉得弟弟读的书多，拿的主意总该比自己好。 刘利文放下筷子，抹了抹嘴，从兜里掏出支满天星点上，沉着个脸若有所思的说：“川小的时候我叫你莫出去打工，把伢带好你不听，搞得现在这个样子，中考才300多分，我想帮也帮不上。” 其实川上高中的事刘利武也没有埋怨过弟弟，300多分想上一中简直白日做梦，除非市长的儿子。 “育才也不错，他那个班主任是我同学，我以前也问过几次，他说川这孩子不笨，就是不肯学。” “笨哪里笨，不学我又没得法。”刘利武边说边夹块红烧肉往嘴里送。 “打工，他总地先学个手艺吧，他自己说想学什么没有？” “冒说，只说不想读，要打工。前面屋老华伢前些年学的模具，现在在广州好象2000多一个月。” “那是前年，现在也不吃香。” “裁缝怎么样？” “川我还不晓得，那是女伢学的，他肯学？”刘利文反问道。 自己儿子的个性刘利武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实在是替儿子担心，屁手艺没得，出去打工又能做么事。 “实在不行，干脆跟建国学做泥瓦匠，随他自己。”刘利武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手艺，扯开嗓子拉起来一声。 刘利文听到这话的时候默不做声，只顾低头吃菜喝酒。过了一会，才无可奈何的说：“也好，建国这人很实在，最起码不会亏待川，他带川我们也比较放心。”边说边把筷子在土豆烧肉里戳来戳去，继续说：“等下吃完，你把他叫来，我们和他商量下。” 当刘利武老婆把一拐一瘸的建国带到屋里时，刘利文连忙放下手中的茶，起身递过去一支烟。寒暄几句后，刘利武转入了正题： “建国，我家川高中不打算读了，要出去打工，我想让他和你学泥瓦匠，你看怎么样？”建国一听到这句话，本来略带笑意的脸马上沉了下来，一口接一口地嗦着烟，整个堂屋烟雾缭绕没有一点声音，隔壁房里女人说话声电视声这时候显得出奇的大。 良久，建国终于开口了： “利武哥，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父做这一行命都没了，我做这一行也残废了。但凡有点活路，我是死也不会出去的，你屋的川是个好伢，我利文哥在县城又混的不错，何必要把川往这条绝路上送呢？”建国越说越激动，声音显得有些颤抖。他爹叫援朝，和勋一样，是刘套早一辈出去打工的，也都是泥瓦匠，不幸的是援朝97年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而勋从此改行，慢慢开了自己的公司。至于建国，初中毕业就跟他父出去做，他爹死后的第二年，他也被塌倒的墙砸断了腿。刘利武听到这话的时候猛的一惊，自己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呢，要是儿子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活，老刘家可就这根独苗。想到这里，不禁出了声冷汗，甚至反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刚才喝酒喝多了。 刘利文看出了他哥的心思，也觉得川学这个不合适，就故意岔开了话题：“建国，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怎么样，你今天给你父上坟没？我哥这还有刚没喝完的9年黄鹤楼，你等下带去，援朝叔生前就爱喝两口。” 等到把建国送下楼后，刘利文刘利武兄弟两并排着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刘建国一拐一瘸的背影，两人面面相觑，说都没说话。第二章：上坟快到5点的时候，建国把黄表、香、鞭炮、蜡烛和昨天买的猪头肉以及刘利文给的一点白酒装到一个小提篮里，锁上门，上山给父和娘上坟。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小石凳长满青苔，屋檐的石磙被藤蔓结结实实地包裹着，建国不由得一阵心酸。小时候，他总坐在那个石凳上用父给他做的弹弓打门前槐树上的鸟。每到割谷的季节，父就牵盏灯到门口，“得儿得儿”地赶着老水牛打谷到深夜，母亲则忙着在灶里准备夜饭，通红的灶火映红了对面的山冈。而今，这个家，已不成个家，爹娘去了那边，相依为命的妹妹前年又远嫁广西。可不管建国在哪里，从他父死的那年后，每年清明他都会回来，给父娘亲磕几个头，在他们的坟前坐会儿，再多看几眼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 建国清楚的记得娘是在父亲出去打工后第三年死的。前些年，援朝每次回家都带了大堆村里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而94年，父亲则成了全湾的头号人物，那年他带回了整个刘套村的第一台彩电。大家都说，援朝发了，也就在那一年，他开始厌学，想和父出去打工，因为打工能赚钱。95年，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2个贼半夜撬开了他家的门，娘在搏斗中被捅了一刀。第二天，当邻居发现时，娘的身体已经僵硬。父亲回来草草的把母亲埋了后，又背起背包去了深圳。96年，建国初中毕业，跟随父亲外出打工，父亲从脚手架摔下来的一幕，他至今记忆尤新。 那天晚上9点多的时候，他和父草草吃了点东西准备睡，工头说老板又把工期提前了，要加班到3点。没有办法，他只得又和父上了工地。他的事很简单，就是和水泥，而父是施工队里的老师傅，很多技术活都要找他来做。他们这次盖的楼是个大商场共有16层，父亲出事那天已经盖到了15层。 “父，小心点。”当父拿着泥刀上升降车的时候建国叮嘱了句，而这句话已几乎成他的口头禅，每当父上去的时候他都会说。 “晓得，你到了时间就睡，记得洗脚。”建国怎么也没想到，父的这句话竟然成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快12点的时候，只听到施工楼南侧的工地“砰”的一声象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来，建国当时猛的一惊，浑身麻木。顿时整个工地嘈杂起来，工友们都不约而同地往那边跑。建国的双腿这时候已不听使唤，只知道跟着大家跑。 “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谁有手机，快打120，快打120。” 等建国过去的时候，几个工友正把他父亲往大路上抬，父亲的脑壳已明显凹陷下去一块，血随着工友们按住的手往外冒，腿耷拉着，几乎可以看到骨头。 “我只是让他过去看看角度对不对啊，谁知道他会用手去摸啊，刘师傅啊，这可怎么办呐。”工头在后面苦得呼天喊地。 这时候，勋叔看到了已经吓痴在那里脸色赤青的建国，一把跑过去把他往怀里一揽，用双手死死堵住他的眼，大声喘气地说：“伢，莫看，莫看！” 天已微微黑了，远处的群山逐渐模糊。建国在父和娘的坟头摆好猪头肉，点上香，放了炮，烧起黄表，端起酒大嚎起来： “娘啊，父啊，儿回来了，回来给你们磕头了。这是隔壁建文哥给的好酒，父啊，喝好哇。”说完，建国抹一把眼泪，仰下酒瓶，横撒在父亲的坟前。烧着的黄表，随一阵突如其来的晚风时停时走地飘向天空。在那个小山坡上，在父母亲的坟前，建国双眼紧紧盯着被风吹向天空的钱纸，他要亲眼送这些钱送到父母的手里。 第三章妹夫 三天后，建国已打点好行装，这次他要去的地方是新疆。听说最近那里不安定，许多人都跑了，现在比较缺泥瓦匠。锁上门，又看了看这已经风雨飘摇的老屋，建国知道，这一走，他又要明年清明回来，不知那时候，这屋还在不在，说不定哪一天就倒了。就在建国提起包，转身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他的妹妹就在他的身后。 “哥——”，一看到建国，建珍就冲了上去，紧紧的抱着哥哥。 “怎么了，妹，你怎么一个人回了，妹夫呢？你上个月不还发短信说他准备去日本背死尸吗？” 建珍并不回答，只一个劲的哭。 “怎么了，怎么了？”建国已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寿康他死了，派出所说他被搞偷渡的人扔到海里了，尸体都没得，哥——” 建国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使劲地抱着妹妹，让她在自己怀里哭泣着。过了会儿，他把妹妹扶到自己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说： “建珍，这一辈子咱兄妹两再也不往外跑了，就守着这老屋。” 第二年的清明，父母的坟头多了一束菜籽花，那是建珍插的，她现在的老公在村里开了个养猪场，上个月刚买了台车,也是标志307的. 当建珍从山坡走下来的时候,夕阳照在她那微微隆起的肚皮上.也许,那一束菜籽花也是送给肚子里的孩子的. </div></h1>

慧眸一笑^_^ · 发表于 2008-3-30 11:21:51

空山大哥，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周末睡到现在才起床。。。文字待我细细读来~~万分感谢大哥的支持！

慧眸一笑^_^ · 发表于 2008-3-30 11:40:02

生活总是如此坎坷，经历过不幸与磨难后，只希望建国与建珍，脚下的路一帆风顺，相信上天是公平的，下半辈子他们一定能幸福。小说看后让人沉思良久~来自我们最原始的生活，大哥用很好的手法将文中人的神态、动作描述的淋漓尽致~相当到位！独特的清明节文字，赞！

红双喜 · 发表于 2008-3-30 12:07:27

看的眼睛出汗,哎,这样的节日，这样的怀念和我们这一群人...

空山鼓瑟 · 发表于 2008-3-30 12:34:37

谢谢两位美眉的指点,小生有礼了~

青春大哥 · 发表于 2008-3-31 08:46:14

打工--上坟墓---妹夫，三小节，读完感动了，，，，但最后一节，也是最拨动人心的一段，，，，但也是无序的一段。。

秋月迟迟 · 发表于 2008-3-31 11:54:13

空山这篇小说,即使在文学版也算是难得的佳作了。欣赏，盼望能读到更多你的作品。

空山鼓瑟 · 发表于 2008-3-31 13:10:28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青春大哥在2008-3-31 8:46:14的发言： 打工--上坟墓---妹夫，三小节，读完感动了，，，，但最后一节，也是最拨动人心的一段，，，，但也是无序的一段。。</div> 呵呵,拙作谢谢青春大哥指点!

空山鼓瑟 · 发表于 2008-3-31 13:11:49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秋月迟迟在2008-3-31 11:54:13的发言： 空山这篇小说,即使在文学版也算是难得的佳作了。欣赏，盼望能读到更多你的作品。</div>谢谢秋月的夸奖,谈不上佳作,只是我对生活的一点体会!

少清 · 发表于 2008-3-31 15:29:21

怎么就觉得这么真呢。不管是人名还是情节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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