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青子

                                     大姐
                                              文/武小青

     清晨，大姐打来电话，说一早要去汉办事，可能回来得晚，让我过去照顾母亲一天。听着大姐略带歉意的语气，电话这边的我，连连答应之余，内心不禁涌动起不安，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母亲在大姐家住好多年了，由于大姐大姐夫侍候周到，母亲身体一直健康，能吃能睡，每天都要跟湾里的老人打打纸牌，我们对母亲的状况很是欣喜，当大姐的家就是我们的娘家，常常去看望，特别是逢时过节，都要去大姐家聚聚，叙叙姐妹情。

    去年，84岁的老母亲因为细哥的病逝，精神上受到极大重创，糊里糊涂摔了一跤，于是年底开始就一病不起，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而照顾母亲的这一切责任，又都落在年岁渐老，患有糖尿病的大姐身上。旁释一下，我之所以说‘又都落在’，是因为细哥病重的那些日子，也住在大姐家，是我们的大姐一手一脚照顾他到最后。

    每次我们去看望母亲，大姐不是在为母亲清洗，就是在为母亲喂吃喝，忙碌的身影，让我们都感受到大姐又多了一份沧桑，额头的白发又重添了一绺。

     很是心疼大姐，更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但我们都住楼高层，根本不可能轮流接母亲来家照顾，于是商量着为老人请一个保姆。大姐起初并不答应，一是说没必要浪费钱，二则不放心外人照顾老母，但经不住众姐妹的强烈要求，只好点头应允。

    为一个84岁躺床老人请保姆，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原来，钱并不能够解决一切问题。没办法，请保姆一事，一直拖到今年开年还都没有着落。
2月底，定居在外的大哥回来一趟，我们便又自然而然商议起母亲的事来。大家都建议，既然请不到合适的保姆，不如将请保姆的钱交与大姐，以此来补贴一下她的家用，因为前些年大姐家大屋翻新，落下一些债务没有还清。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没有哪个保姆能比大姐更实心实意地去照顾好母亲。虽然那点钱并不能减轻大姐身上的负累，但对我们大家来说，稍微安心了点。

     大姐死活不同意，说她的婆婆躺床几年，她也能毫无怨言地在众多妯娌里独自承担起照顾老人的责任，直到她百年归去，何况生她养她的亲娘，再说母亲在她们家并没有白吃白喝，怎么还能够去得姊妹们的钱。

     大姐的意思我们明白。母亲每个月都有一些工资，每年大哥也给母亲寄部分钱，从母亲住到大姐家起，这些钱除了老人平时的零用钱，其余都归大姐管着，原是打算在母亲三病两疼的时候拿出来急用，但这些年母亲身体一直很好，根本没机会用掉，大姐就把钱存了下来。然而我们都知道，在去年，这钱已被婚姻不幸病重早逝的细哥，在医院期间已经花光了。

     大哥拉着大姐的手说，大妹啊，母亲是我们七姊妹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没理由让你一个人劳神费力，我们无法在榻前尽孝，出点钱也是应该的。大姐眼角潮湿，她动情地说，我们都是母亲这条藤上扯出来的，今生有着来生里没有的骨肉亲情，我吃点苦又有什么关系呢，姊妹们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好。

     大姐最终同意我们每家每月出几百元照顾费的决定，躺在床上一直静静聆听的母亲欲言又止。我们都投去询问的目光。大姐很快洞悉了母亲的想法，她笑着说，老娘是担心妹尔的儿子太小，这笔开支会难为她。这样吧，你们的钱我收下，妹尔的钱我就不要了。

     妹尔是我的小名，姊妹七人中我最小，父母和众姊妹从小就当我是个落角宝。特别是长我15岁的大姐，在她眼里，虽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却依然是受她呵护疼爱的细妹，我家里无论大事小事，都是她一手操劳。

     二十年前，当时还没有儿子，从龙坪来武穴打拼的我们，挟着襁褓中的女儿，一家三口，几经租房搬家后，终于落脚在两间一共不到20平方米的单位宿舍里，受尽责难，就这样蜗居着，一晃上十年。早年嫁来武穴郊区的大姐每次去我家，看着我们转身都撞屁股的猴子洞，难受得直落泪，常常对我们进行买房子的游说。那时候我们因为钱不够，一时还没有买房子的意识，也不愿意将几年来，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因为买房子而一下放空。大姐就劝我们，想在武穴市生存，怎么能够没有自己的房子，再说，只有借钱买房，没有攒钱买房的，你们不要害怕驮债，俗话说，还债容易攒钱难，何况还有我们众姊妹。

      大姐并没有读很多书，但她从心肺里掏出来的话，打动了我与老公，于是在她的极力帮助下，在这个原本不属于我们的城市里，买下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大姐倾尽积蓄，末了还去跟她的朋友借钱帮我们装修。

     永远都记得那年8月底，住在新房子里一身轻松的我们，喜滋滋去大姐家串门，老远就听到几个人坐在她们家，七嘴八舌地讨要工钱，而那些讨债人，都是由大姐出面帮我们请的装修师傅。我听到大姐跟师傅们承诺，所有的工钱我一定想办法这几天还清，只是你们千万不要去找我细妹讨要，他们年轻，受不得逼债。当时，我们夫妻仿佛双足挂满了铅，踌躇门前，泪眼相望。

      大姐的要求，哥姐们没有一个人反对，长期以来，她们都习惯和默认了母亲与大姐对我这个老幺，近乎是宠溺的对待。
我急了，正准备开口，旁边的老公抢先一步“有意见了”。他说，大姐，您可别教坏你们武家的落角宝，我可不想我的老婆，将来在赡养她年迈公婆的问题上，堵住了我的嘴。

      老公又凑近床边，对母亲说，老娘啊，莫担心你的细女儿，看她那身肥膘，就应该知道在我们家是亏待不了她的。面对老公的智慧，众姊妹都抿嘴善意一笑，大姐也只好笑着作罢。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我们姊妹都会在每个月的月头送这几百元钱给大姐，大姐总是满怀愧疚地收下，好像这些钱来得是多么的不光彩不应该似的，在那以后，我们每次去大姐家，姐不再是有粥吃粥，有饭吃饭那么的随意，总是忙忙活活地，摆满一桌的菜肴，像贵客一样招待我们，好像要在饭桌上还回我们的钱，我们的情。我们姐妹渐渐意识到善良的大姐内心的不安，也不想给她精神和体力上再添负担，便尽量减少去大姐家的次数。

     上个月，我送钱去大姐家，碰到附近诊所的医生正在给母亲打点滴。摸着母亲的脸，我吃惊地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我大姐呢？医生说，她刚离开一下。你大姐说你母亲有些发晕让我过来给她打几针，其实这是躺床老人长期没活动量的正常现象。要说这点滴你大姐更适合打，她身体不好，走路常常跑边，这种针可以增加体力补充能量。

     我的心像针尖扎了一下。一直以来，我们姐妹，从没有听到大姐道出一句怨言，叫过一次累，每次电话，她都是高高兴兴地，说母亲很好，她自己也很好，让我们尽管放心。想想自己从没有为母亲翻过身，更没有为老人擦洗过一次，好几次碰到大姐为母亲清理分泌物，姐总是推我出门，不但不让我插手，甚至都不让我看到。而我也总是像不相干的人一样，理所当然地让大姐自个忙碌着，好像这都是她的事，也只有她做得了这些，从来没想过大姐其实一直都是咬牙坚持着。

    大姐在电话那头喃喃自语，你们每个月都出了钱，我本不应该打电话烦扰，影响你们工作、做事，但老娘越来越糊涂了，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早晨还是下午的，明明上个礼拜大家来过，可她偏说你们都几个月没来看她，特别是你，老是问我，妹尔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怎么没看到他们来？你大姐夫让我跟你们说，妹妹们还是和往常一样吧，当这里是娘家，姐不会再跟你们存意思，还是有粥吃粥，有饭吃饭。大姐在那头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看母亲的状况，大家来见母亲的机会恐怕只会是越来越少了……

    手中的电话随着心轻颤了一下，窗外的一缕金阳刺痛了我的眼，哽咽地“嗯”了一声，轻轻放下电话，抹去眼中的酸涩，赶紧背起包——回娘家！

云之彼端

平凡而伟大的大姐和大姐夫。令人感动。笔法朴素，情感真挚，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学习了。

苏伟峰

向大姐学习！{:soso_e179:}

         好文！

泰平洋

青子的一家人让我既羡慕又嫉妒，你们家的人相处给我的感觉是个个平凡又伟大，人人心中装的不是自己而是亲人，谢谢了，学习了，同时思想也受教育了

青子

苏伟峰 发表于 2014-8-5 21:41
向大姐学习！

         好文！

颂的是大姐，赞的却是大姐夫哥，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大姐夫哥对大姐的支持与爱护，还有搀扶！感谢小苏关注，祝夏日安祺！

青子

泰平洋 发表于 2014-8-5 23:55
青子的一家人让我既羡慕又嫉妒，你们家的人相处给我的感觉是个个平凡又伟大，人人心中装的不是自己而是亲人 ...

亲人，有今生没有来世，我们都应该好好珍惜身边人——亲人，朋友，有缘的人，熟悉的人。。。。。祝一切安好！

红辣子

这个人物把握的不错，情感是真挚的。

青子

红辣子 发表于 2014-8-6 08:10
这个人物把握的不错，情感是真挚的。

感谢罗老师点评，你好早哈！

龙的气息

向大姐致敬!

原来就很简单

帮妈妈洗澡擦身，端屎断尿，我估计你干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