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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的馒头
那年的端午,毕业班外的梧桐绿荫如盖,玻璃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合着飞鸟掠过的痕迹一并刻在学生的眼中。微风拂过,各家蒸煮的端午吃食弥散开来各种味道,像一只只无形的手,穿过闷湿腥热的田垅,穿过尘土飞扬的街市,竟也毫发无伤原汁原味的伸进沉闷的教室,扯动了毕业生们心底那根脆弱的弦。 此时的教室,看上去依然波澜不惊,实际上早就暗礁重重。这扰人心神的端午味道,仿佛是初夏里突然聚上头顶的铅云,一时竟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门忽然开出了一条缝,接着挤进来一个提着木桶的老头儿,瘦小的身板和硕大的木桶出现在一个画面里显得极不和比例,老头儿是这批毕业班里教语文的老师,文言文的功底极深且写得一手好粉笔正楷。他有着典型的早年教员的形象,花白头发,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别在上衣左口袋的钢笔,合在一起便能勾起一代人对老师的集体回忆。大桶盛的是白面馒头,看起来不少,都快垒到木桶的提把儿了。馒头浓郁的麦香味儿搭着热气丝丝的往教室里渗着,惹起学生们一阵细微的骚动。 这桶馒头是带来给学生们过节的,老先生老家的麦子熟了便央人碾了些,村里有人上街就送了过来,今日再让屋里的老婆子蒸成馒头,凑合着给住校的学生过个端午。终究这些学生还是孩子,天性里对应节吃食的钟爱让他们活跃起来,教室里面响起了一片欢呼声。热乎乎的馒头,新麦特有的香气,远离父母、长期住校、即将高考的孩子们,此时的情景竟让含着笑意的老先生眼中升起一团氤氲湿气。他不动声色的擦了把眼角暗自自责了一番,怎么老了老了反而控制不住自己了呢。这些跟他朝夕对处,让他笑过恼过,褒过责过的孩子们,现在如快长成的雏鸟,不久五湖四海都是他们的去处。而他,作为母巢的留守者,即将教授下一代的雏鸟,如何翱与天地御风而行。 短暂的喧闹过后,教室里慢慢酝酿出了肃穆的气氛,毕业班的学生到底心思细腻,这嘴里嚼着的端午馒头,渐渐品出了家的气息和希望的味道,落肚之后仿佛身体内突然闯进一个持斧的力士,蓦然劈开胸中围截郁郁之气的坝垒,将汹涌的暗流疏泄,平抚了心底的浮躁和迷茫。 多年过去了,当日的雏鸟如今天南地北落地生根。文言文功底深厚且写得一手好正楷的先生已然故去,端午的馒头成为一段终将湮灭的历史。只是自那以后,总有些那个毕业班的学生觉得,再没有一个节日,像那个端午如此让人愉悦,再没有一种吃食,像那天的馒头如此让人魂牵,还有一个让人怎么都忘不了的瘦小老头,他满头华发,身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提着硕大的和自己不成比例的木桶,蹒跚的挤进教室,那桶里装满了白面馒头。
注:以上文字,百分之七十的知识产权属于麦田,剩下三十乐棒棒放弃所有权。另,把老师写不在了不是对麦田守望者师长的不敬,只是写着写着,想起了我以前的老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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