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曙光谈小说艺术

名人曾

聊聊《不断掉下来的星星或记忆》
  这个小说是2003年的某一天我和古河坐在江堤刨冰摊喝冰时（古河出的钱）对着他我口述的。我湖天海地说，他兴致勃勃听，我们两个都被突然地冒出来的一个小说坯胎激动着。那时候我跟古河刚认识，我在新朋友面前从来表现欲很强，等我们老熟后我就再也不说什么话了。
   这个被我口述过的小说，我原本不打算写出来，只想藏在心里，寂寞之时暖暖筋骨。原因是，这样的东西说说挺过瘾的，要写出来难度不小，很伤神的，我有经验（1993年我写过类似的一篇《世纪末的囚徒》，去福建前，我把它交给文化馆的范老师，回来问他他找遍没有找到），加上那时候我已搁笔将近十年，我又特别懒。那么为什么我后来又要写出来呢？这就是我今天想说的。
   2002年底我从福建回来了，在外种了六年菜园，回到老家我一下子又失业了。开春后，我跟着我一个做封匠的叔爷在村子里做小工。一天，我叔爷告诉我，他说光，你昨晚看电视没有？我说没有，怎么了？他说武穴一个什么文化部门招编辑。我听完他的话兴奋了一天，我想做编辑在武穴地区非我莫属。晚上回家看完电视上的招聘信息后我就想，这肯定是伍江平（时任武穴市文联副主席，一个同样不被世俗认同的兄弟，他在我的眼里风姿无限）想勾引我出山而想出的鬼点子。这个想法我至今没有找他证实，但我敢肯定。啊，我，武华，江平，我们三个也有过青涩的青春！
   窜到文联当了《大江》的首席编辑（江平语），刚开始的个把月，我觉得挺新鲜的，也很光荣，你看，警察看门的市委大院，一般人不敢进来，我可以昂头树树往里头闯，下班后，总有一些写文章的熟悉不熟悉的人请吃饭，动不动背着个记者包人物似的跑到哪个单位去晃悠一下，现在想想，在文联，钱是搞不了几个，可是蛮风光的，不该把那个事儿辞了，后悔。
   在文联呆了两个月时我就感到莫名的烦躁，原因很多，一下说不清楚。江平看出来了，他说曙光，这不比你在福建种菜园好？怎么我看见你白头毛一根一根的往上冒？要是闷人你写写小说，再写一篇《世纪末的囚徒》出来。他说到这里我听着还是很舒服，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就有点刺耳，他阴风怪调的，他说，我看你现在也是江郎才尽了。
   江平说我江郎才尽时，办公室有个老大哥出于好心，他可能是想替我解解围，他接江平的话说，是啊，我现在也感觉到江郎才尽。
   伍江平见他也说江郎才尽，大骂，他妈的，说曾曙光江郎才尽还说得过去，你也敢说江郎才尽？你什么才？你有才吗？这就是被人骂成流氓的文联主席伍江平先生的德性，哈哈哈，老子要大笑三声！
   自从被伍江平说成江郎才尽时，我就想把这个小说给弄到纸上来，我要让这个杂种像当年看我的《世纪末的囚徒》那样崇拜我！于是，我写啊写啊，断断续续写了将近一年，写出来了。伍江平看后叹曰，武穴除此篇外，无小说矣。
   这篇小说写完没有多久，我62岁的母亲去世。
   送葬那天，古河抄着手蹲在我家二楼客厅地上，瞅着我，说了一句话。古河说，曾曙光，你把你娘写死了。

名人曾

谈谈《世纪末的囚徒》
1，那一年腊月，村里的人们都在家里办年货、做粑磨豆腐、打扫扬尘准备过年，我这个三十好几的秃顶单身汉也混在人堆里。有人报告说，江对岸一个名叫“破碓臼”的山村里死了一个百岁的孤寡老人，传言，只要去给老人送葬，充当一回孝子，就能接福纳贵。我闻信暗暗记住了老人的送葬日，准备那一天搞空了，也去沾沾喜气。
2，腊月二十九这天，村里的人一早就过江去了，我磨磨蹭蹭直到天黑才动身。我要到大闸码头去搭船。我沿着龙坪江堤往武穴的方向行进。十五里江堤路我被一个奇怪的红灯笼牵引着走了足足一夜，天蒙蒙时，我恍然惊觉，我可能遇到了一个什么未知的蛊物。
3、这个被我称作“蛊物”的红灯笼很重要，它贯穿了我这个文本的始终。我说到哪里了？等等。莫急。容我想想。
接下来的是我在大闸码头的经历：(1)呼啦啦一船人。(2）遇到了命运同样凄凉的前来充当孝子的企求得福的少年“黑耳朵”。（3）充满神秘暗示的胖胖的女售票员。（4）沉船。其中值得注意的一点，我之所以不死，是仰仗于同样落在水中的女售票员推过来的一个救生圈。这是文中埋下的第一个精彩的伏笔。
4、上了岸，时间开始混乱：沿河放莲花灯的死者家属。嚎哭声。遇到“黑耳朵”的八旬婆婆。一个胡言乱语的垂钓者及他口里的十字真言。深夜江边的怪戾的声音。一群在江堤之上搜索的蒙面人（伏笔）。
5、错乱时间里面的一个场景：我翻过江堤来到了武穴街，在一个貌似纯良的卖汤圆的老汉的摊子前吃汤圆。老汉及一条街过路人看到我的秃顶的惊恐的眼神。糊涂安详之中的我。
6、离开汤圆摊，我想找一旅馆歇息，此刻就意味着我自然地进入陷阱的核心：在关押我的阴谋的中心——小木屋里——我见到了几天前的熟人：女售票员和卖汤圆的老汉，这两个底层的造孽人，摇身一变，成了囚禁我的主要力量。可怕！这个在漩涡中送我救生圈的女售票员原来是命运安排的我的前世今生的克星，她不顾生死安危在沉船于激流漩涡里送我保命的救生圈原是为了某个尘世之中的俗愿，这个“俗愿”为什么如此强大？文本的追问意义开始出现！
7、想想就值得自豪，那一场小屋中的生态描写我怕是今生再也不能完成了，静中有乱，阴森中夹杂温馨，哎，老范啊，你可以不把曾曙光当人但是你怎么把我的稿子也不当回事呢？我的吃了一辈子文化饭的被多少糊涂虫喊作老师的现在得了糖尿病的戴着墨镜的我的范大爷啊，我实在想割你的卵！
继续：大家要问，这个“我”，三十岁，秃顶，还是单身，这样的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为什么成了小说津津乐道的主人公？问得好。原来，他是一个稀世珍宝啊。听我慢慢道来：
当这么一个可怜人去往企求得福的途中，人世的灾难不期而至：先是遇到红灯笼，一条十五里的江堤路怎么走也走不了一夜，可这老兄足足走了一夜；再就是沉船；被救上岸后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名囚徒。他具备了哪些成为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囚徒”的资格呢？资格就是长在脖子上方的那个被我在文前懒懒洋洋交代得像一个死鸡样的秃顶。“秃顶”在文中的地位重于泰山，如果不是长有这么一颗符号学意义上的脑袋，他也就成不了我小说的主人公。
8、在囚禁我的小木屋里，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成为一名囚徒的理由，并且，非常巧合的是，把我变成一个囚徒的人，原来是我从前的启蒙老师——锅。这个名叫“锅”的老师现已老迈，像个锅似的驮着着个背，但从他布满眼屎的眼睛里喷射出来的尽是杀人的怒火！
年老的锅为什么有着一双杀人的眼睛呢？原来，他年轻时被学校校长诬陷成强奸犯而进牢狱，他大半辈子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他出来的第一天第一件事就开始雇凶杀人。杀谁？杀那个葬送了他的青春的校长！然而，光阴荏苒，校长早已幸福地若无其事地做了一名古人。天啊，磨刀霍霍，猪已升天，手握利刃的人却找不见屠宰的对象，试问，那一刻，有谁比锅痛苦？
9、自然而又无比荒诞地，我，一个三十岁的可怜虫，有着一颗古怪秃顶的光棍无辜地成了锅在人世间的假想敌和泄愤物，锅的理由是，谁叫你也长着一个与校长生前一摸一样的秃顶呢？你活该！锅师傅见到光头佬就生气，什么师生关系，什么亲情友爱，全成了锅的仇恨火种下的灰烬。这个锅很有意思，他不找校长的儿孙报仇，专跟秃瓢过不去，嘿嘿，这就是曾曙光作为伟大小说家的秘密所在。其实，锅可以到庙里去捉几个和尚就可以了。想想，如果真去了寺庙，那故事肯定又有一番风致，这是我刚想到的，原文里并没有，93年我写这个小说的时候，社会上还不怎么流行和尚。
10、我在小说中规定锅要找满二十个秃顶才可完成他的报仇计划。二十个秃顶，象征着锅在人世间经受的二十年磨难。被我塞进锅的报仇计划里的二十个秃顶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神态各异，滑稽可爱。他们是一树上的秋知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和到一个袋子里头的菱角，他们今生一起做人，来世一起做鬼，茫茫黑夜，滚滚长江，他们一齐向命运之神低下了卑贱的光头。

名人曾

我刚睡了一觉。以上两个演讲稿大家好好学习一下

青子

光哥的《江葬》是我喜欢的小说之一，百读不厌。

名人曾

青子 发表于 2013-7-8 18:39
光哥的《江葬》是我喜欢的小说之一，百读不厌。

代我问候龙坪诸友。

酒神

曾公的徒弟，有个把出师的不？

酒神

除了我。000

名人曾

酒神 发表于 2013-7-9 12:41
曾公的徒弟，有个把出师的不？

莫瞎说。都是平级的。我暂时没有收徒弟的打算。

青子

名人曾 发表于 2013-7-8 10:10
刚自拍的：在春睡美旅馆

哥哥你该剪头发了！这次别推光头。

红辣子

臭豆腐 发表于 2013-7-7 12:51
丑男骚首弄姿，揽镜自照，照多了，便以为自家帅过刘德华。

豆腐呀，你真是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