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谋士陈宫

江涛

      一

    《三国演义》中的陈宫，是一位戏剧性的悲情人物，在历史大舞台上演绎得风生水起、波澜壮阔。在那个充满杀戮、充满奸诈、充满权谋的乱世，从这位谋士的身上，我们很难得的看到了一个正直、智慧、坚毅的身影穿梭于莽莽红尘，他勿勿而来，勿勿而去，在众多帝王将相、英豪枭雄竞相登场的背景下，虽渺小如一粒微尘，却在其生命结束的那一瞬间，犹如凤凰涅盘，于人性的麻木和焦虑中吹来一缕清新脱俗的风，燃起一堆雄壮伟岸的火。

    二

    时董卓把持朝纲，废帝欺臣，无恶不作，百官敢怒而不敢言。身在渤海的袁绍密书司徒王允说：董卓老贼，欺天废主，别人都不敢言，而您作为大汉重臣，怎么可以任由老贼恣意跋扈，而充耳不闻呢？现在我正集兵练马，欲除奸臣，只等司徒您一声号令。

    王允收袁绍密书，苦思无策，与旧臣商谋仍未得一计，痛苦中与诸臣掩面而哭。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人拍掌大笑说，满朝公卿，今晚哭到天明，明天哭到天黑，难不成能哭死董卓？说这话的是时任骁骑校尉的曹操。

    曹操对王允说：我愿砍董卓之头，悬之都门，以谢天下。

    次日，曹操便在京城皇都上演了一场刺杀董卓的惊人壮举。虽然曹操刺杀未果，畏罪潜逃，但也算是惊天地泣鬼神，成为了世人眼中的英雄。

    此时，陈宫开始出场。与那些重要人物隆重出场不同，陈宫只是在《三国演义》第四回的最后部分才轻描淡写走出场外。然而，历史告诉我们，某些时候，不管你是多么渺小，只要你胸存大志，矢志不渝，必会有惊人之举，成立世之功。因为这样的人物，他追随的必是盖世英雄，谋虑的必是社稷天下。

    话说董卓赏千金封万户侯捉拿曹操，曹操荒不择路，在中牟县被守关军士抓获。罗贯中在下面这一段曹操与县令的对话写得十分有趣。

    曹操对县令说：我是商人，复姓皇甫。

    县令说：我在洛阳求官时，认得你是曹操，你就不必隐瞒了。于是命令军士将他押进监牢，说次日送到京师请赏。

    晚上，县令将曹操从监牢中取出审问：我听说丞相董卓待你不薄，你何故自取其祸？

    曹操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你既然捉住了我，就拿我到京城领赏就是了，何必多问？此时的曹操抱必死之心，胸中仍是一腔英雄之气，语气掷地有声。

    县令听了这话忙说，你不要小看我，我不是一般的俗吏，只是没有遇到贤明的主人罢了。从县令的回话中可以看出他有点沉不住气。白天押监观察，晚上言语试探，这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到底是草莽还是英雄。当曹操“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那一句话一出口，县令就认准了这个人就是当今天下之真英雄，心中已然诚服，态度马上从慎审软化为表白。

    高人对阵，言语之中高下已分。此时曹操并没有理会县令的表白，而是自顾自地说：我祖宗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我之前之所以屈身于董卓就是想伺机为国除害，今事不成，乃是天意呀！可见，精于世故、善于权谋的曹操早已从言语之中观察到县令态度的变化，进而表达自己的英武大义，既而发出英雄末路的感叹，以静观事态的发展。

    县令听完曹操的一翻慷慨陈辞，问道：孟德此行，将欲何往？古时，直呼其名为不敬，故对尊敬之人多称字号。此前，县令直呼曹操之名，此时却改称字号孟德。可见对曹操的敬重更进了一层。

    见火候正好，曹操冷静沉着，乘胜追击，将自己的雄才大略向县令一展无余：我将回到家乡，假发皇帝的诏书，召集天下诸侯兴兵共诛董卓，匡扶汉室，这是我真正的心愿呀！

    听完这番话，此时的县令已对曹操已是死心塌地。不但亲自为曹操松绑，还扶他上坐，顶礼膜拜道：公真乃天下忠义之士呀！

    此时曹操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安全，这才不紧不慢地问起县令姓名。也许只有具有远大胸襟和格局的人，才能临危不乱，转危为安。而县令此时已完全被曹操的人格魅力所倾倒，毫无保留地对曹操说：我姓陈名宫字公台，老母妻子皆在东郡。今感公忠义，愿弃官追随于公。

    曹操大喜，当晚两人各背一剑，策马奔故乡而去。曹操死里逃生，且壮志未酬，更显意气风发；陈宫得遇明主，感觉足慰平生，自是春风满面。

    然而，陈宫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好似冰火两重天，让他心中跟随贤主匡扶天下、建功立业的梦想彻底破灭。

    三

    陈宫跟随曹操奔走了三日，于傍晚来到了一个叫成皋的地方。曹操指着密林深处对陈宫说：这里有一个叫吕伯奢的人，是我父亲结义兄弟，我们先到他那里借住一宿，顺便打听一下家里的消息，如何？陈宫说：这样最好。

    二人于庄前下马，入见伯奢。伯奢见曹操，先是一惊，接着关切地说：贤侄呀，我听说朝廷遍行文书，捉你甚急，你父亲已经到陈留去避难了，你怎么到了我这个地方了呀？曹操说：若不是陈县令相救，小侄早已粉身碎骨！听了曹操言说前后经过，吕伯奢甚是感动，起拜陈宫说：若非使君，曹氏将遭灭门之祸呀。使君今晚请放心在我草舍住下。只是老夫家无好酒，待我到西村去沽一壶回来。说完，就勿勿骑驴而去。

    曹操和陈宫正坐在客厅，忽然听到庄后有磨刀之声。曹操说：吕伯奢不是我的至亲，此去可疑，我们偷听一下他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潜步入草堂后，听到有人说：绑了再杀，怎么样？曹操闻听此言，跟陈宫说，不出我所料，果然是要加害于我。我们若不先下手，必遭他们擒获。于是，两人拔剑直入，不问男女老小，一连杀死八口。搜至厨房的时候，却看见绑着一头待杀的猪。陈宫痛惜不已地说：孟德多疑，我们误杀好人了呀！

    杀人后，两人急忙上马离庄而去。走不到二里路，看见伯奢驴鞍前鞒悬酒两壶，手里还提着果菜而来。见了两人老远就喊：贤侄与使君怎么这么快就走呀？曹操心虚地说：被罪之人，不敢久住。伯奢说，我已吩咐家人宰一猪相款，你们怎么就怕住这一晚呢，请速与我回去。

    曹操也不回答伯奢的话，只自顾自的策马而行。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拔剑对伯奢说：来者何人？伯奢回头看时，曹操挥剑砍伯奢于驴下。陈宫大惊，对曹操说：刚才是误杀，现在你这是干什么？曹操解释说：如果伯奢回到家里，见我们杀他家这么多人，怎能善罢干休？若率众来追，我们必遭其祸。陈宫怒道：知而故杀，是大不义！曹操毫无悔意，说出了一句帖上了他自己标签，打上了他自己铬印的千古名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听了这句话，陈宫完全被惊悚住，默然而不做声。

    当晚，行数里投一客店。曹操先睡，陈宫怎么也睡不着，心想：我原以为曹操是个好人，弃官跟他，原来却是个狼心之徒，今日留之，必为后患。于是，拔剑就要杀了曹操。突然转念一想：我为了国家大事随他而来，他不仁，但我不能不义，还不如弃他而去。

    陈宫主意已定，不等天亮，插剑上马，就向东郡方向寻家眷而去。可以想像，此时的陈宫心情多么沉重。原以为跟了明主，可以一展平生抱负，没想到现在官丢了不说，还成了朝廷的钦犯，前路漫漫，不知将要走向何方。

    四

    有了那不堪回首的一段经历，曹操与陈宫应该都不会有在这个世界再次相见对方的想法。然而，历史就是一个大舞台，为了让这场大戏演绎得厚重而悲壮，就难免有冤家路窄，惊心动魄的故事发生。

    话说二人分开后，曹操如虎归山，笑傲林泉，枭雄本色尽现。先是在家乡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后是假诏集聚诸侯而攻董卓；董卓挟帝自洛阳迁都于长安之时，诸侯无一人敢前，独曹操奋勇追击；李傕、郭汜把持朝政时，曹操奉旨勇破黄巾军，得“青州兵”，受兖州牧，文臣武将，威镇山东。

    如日中天之际，他派下人到瑯琊郡接父亲曹蒿及叔父曹德等人前来团聚、享受荣华富贵，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一家老小四十余人，从者百余人，于途中被徐州牧陶谦手下张郃所杀。这一惊天事故引来了曹、陈之间的第二次尴尬见面。

    得知父亲及全家被杀，曹操怒火万丈，说：陶谦纵兵杀死我父，此仇不共戴天，如不血洗徐州，难雪我心头之恨。命令将士攻破徐州后，将城中百姓，尽行屠杀。

    当时九江太守边让与陶谦交厚，引兵来救徐州，被曹操部将夏侯惇截杀。

    徐州危急，百姓蒙难。时为东郡从事的陈宫，作为陶谦的朋友也是坐立不安。他也顾不了面子，连夜赶往曹营劝说曹操。曹操知道陈宫一定是为陶谦作说客，本不想见，但，也抹不了旧恩，只得与陈宫一见。

    陈宫说：听说明公为报父仇，欲尽杀百姓，我特来为陶谦和百姓说个情。陶谦是个君子，尊父及家人被害全是他手下张郃因贪财而为，并非陶谦的罪过。并且，州县之民，与明公有什么仇，你这么乱杀无辜，是不祥之兆，望明公三思而行。

    曹操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陈宫的话。何况当初陈宫弃他而去，心中还有隐恨。因此愤怒地对陈宫说：你那日弃我而去，今天有什么面目再来见我？陶谦杀我一家，我发誓要摘他的心剜他的胆，以雪我恨。你今天来对他说情，我不听你的，你又能怎样？

    陈宫算是彻底领略了曹操的奸雄品性，自知无回天之力，不由长叹一声说：我也没有脸再回去见陶谦了。于是打马投奔陈留太守张邈去了。

    二见曹操，也许这个东郡的小小从事明显感觉到自己与曹操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远。强大的曹操根本就没有将一城百姓的生命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自己。也许此时黯然而去的陈宫在悔恨，后悔当初在中牟县不该放了曹操，后悔在成皋没有亲手杀了曹操；也许此时黯然而去的陈宫在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跟这个恶魔决一死战。今天的我，无法揣测黯然而去的陈宫到底在想什么，而陈宫后来毅然决然与曹操殊死搏斗，不惜牺牲生命的行动却给了我们一个坚定的答案。

江涛

    五

    《三国演义》中的陈宫第三次出场，便遇上了他生命中第二个最重要的人物，也是他最后终身追随至死不渝的人物。这个人就是吕布。

    吕布，字奉先，行走江湖，决战宫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乃盖世之英豪。先认并州刺史丁原为父，董卓进京后，刺杀丁原而改认董卓为父；为了美女貂蝉，认王允为父，刺杀了董卓；董卓死后，进封温侯，与王允共掌朝政，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待到李傕、郭汜反攻成功把持朝政时，吕布逃出武关，已成丧家之犬，四处碰壁。先投袁术，袁术认为吕布反覆不定，拒而不纳；后投袁绍，因居功自傲，袁绍想杀了他；再投张扬，李傕、郭汜写书张扬叫杀吕布。无奈之下，吕布再投张邈。可见，英雄吕布此时走的正是背运。而陈宫的出现算是让吕布的背运暂时划上了句号。

    吕布投张邈时，正好碰到张邈之弟张超引陈宫来见张邈。张邈正为接不接纳吕布举棋不定。陈宫对张邈说：现在天下分裂，英雄豪杰并起，您以千里之地，十万之众的队伍，按剑雄视天下，可做人中豪杰，却反而被人控制，不是太卑下了吗？现在曹操的军队东征，兖州空虚，而吕布乃是当世之猛士，英勇无敌，与他一起攻占据兖州，观望天下形势，等候时事的变化，霸业可图呀！

    谋士就是谋士，人微而言重，张口出手，身手不凡。张邈听后大喜，接纳吕布，并命他破袭兖州，占据濮阳。吕布果然没有辜负陈宫的举荐，死战曹仁，大获全胜，一举取得成功。也许这个时候是陈宫最开心、最得意的时刻。

    六

    然而，陈宫也许还不会明白，如果遇主不淑，必空怀旷世之才，而报国无门。

    吕布任兖州牧后，张邈派陈宫前去辅佐。

    曹操得知兖州已失，大惊：如不及时夺回兖州，我将无家可归！于是放弃攻打徐州，转而回兵收复兖州。

    吕布得知曹操回兵，马上召集副将薛兰、李封守兖州，自己引一万人马屯濮阳。陈宫得知，急忙赶来见吕布说：将军你弃兖州，这是要到哪里去？

    吕布说：我屯兵濮阳，以成鼎足之势而拒敌。

    陈宫着急地说：将军这样不行呀，薛兰怎么能守住兖州呢？在正南方一百八十里处的泰山，道路险峻，我们可以在那里埋伏精兵一万，曹军收复兖州必经此道，等他们军队走过一半的时候，我们两面痛击，必生擒曹操。

    吕布冷冷地说：我屯兵濮阳，另有良谋，你怎么能够知道呢？

    陈宫顿足而出。果不其所料，曹操经泰山险路长驱直入，派曹仁攻兖州，自攻濮阳。

    得知曹军已近，陈宫又献计说：曹兵远道而来，必然疲惫，我军应该速战速决，不能给敌军喘息的机会。

    吕布还是不听，说：我匹马纵横天下，岂怕曹操，等他安营扎寨，我再擒他不迟。

    吕布自持武功盖世，岂肯轻听人言，错失了两次一举击败曹操的良机，而浑然不知。陈宫自知吕布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对吕布不听其言也不懊恼。而接下来发生的战事，却让吕布对陈宫刮目相看。

    曹操扎好营寨，发兵强攻，没占到一点便宜，反而吃了败仗。于是与诸将商议破敌之策。于禁说，我今天到山上观看地形，发现濮阳西边有一个寨子，没有多少守军。吕布见我们新败，肯定没有防备，今晚我们去偷袭，若得了此寨，必然动摇吕布的军心。曹操采纳了这个计谋。

    吕布这边在忙着庆功。陈宫说；将军先不要忙着庆功，西寨是个要紧的地方，假如曹操晚上偷袭，我们怎么办？

    吕布说：他今天刚输了一阵，怎么敢来呢？

    陈宫说：曹操是个极能用兵之人，将军必须要提防他攻我不备呀！

    也许是打了胜仗心中高兴，也许是觉得陈宫两次建议都没采纳不好意思。吕布这次就按照陈宫的意见排兵布阵，只待曹操自投罗网。

    果然，曹操晚来偷寨，遭到早有防备的吕军迎头痛击，若非虎将典韦舍命相救，曹操早已命丧乱军之中。

    七

    有了这一场意料之外的的大获全胜，吕布已对陈宫是另眼相待。《三国演义》第十二回开篇就有这样一段话：却说吕布到寨，与陈宫商议。自吕布与陈宫交往以来，总是陈宫说的多，而吕布应的少。对于陈宫之言，吕布不是置之不理，就是冷言相向。而此时罗贯中第一次用了“商议”二字，且是吕布主动与陈宫商议，由此表明陈宫此时已基本取得了吕布的信任和赏识。

    看到吕布找自己商议，陈宫很是高兴，再为吕布献上一计：请濮阳城中富户田氏向曹操写信，就说吕布残暴不仁，民心大怨，今天搬兵到了黎阳，只有高顺带少量兵卒守城，如果今晚进兵，自己可以做内应。到时，如果曹操夜里来袭，纵有经天纬地之才，进了我们的埋伏圈也定难逃脱。

    陈宫此计再次让曹操损兵折将，狼狈不堪，险些毙命，又是典韦舍死相救，才得以走脱。曹操仰天大笑说：误中匹夫之计，此仇必报。

    吕布虽有大胜，但，整体战略格局存在问题，是没办法改变成败结果的。曹操东略陈地，大胜黄巾军何仪、黄劭，班师之时，听说兖州守将薛兰、李封出城掳掠，城邑空虚，于是不费吹灰之力，顺手牵羊就得了兖州。而这正应了当初陈宫的担心。正是吕布用人不当，布阵有失所致。

    曹操乘胜追击，剑指吕布驻守的濮阳。吕布要亲自迎战，陈宫劝阻说：将军千万不可，等众将集中后商议了再战不迟。

    刚失了兖州的吕布，正怒火中烧，那里肯听，说：老子纵横天下，还怕谁不成？

    结果被曹操许褚、典韦、夏侯、夏侯渊、李典、乐进等六员大将夹击围攻。吕布遮挡不住，拨马回城，不想城上田氏拽起吊桥说：我已投降曹将军了。吕布大骂，却也无可奈何。

    陈宫保护吕布家眷，从东门逃脱，随吕布奔定陶张邈而去。在定陶，又因吕布轻敌,不听陈宫之言，轻举妄动而致定陶被曹操所夺。张超自刎，张邈投靠袁术。

    吕布再次成为了丧家之犬，无头之蝇，不知要到何处去。而陈宫尽管郁闷，但仍是步步跟随，不离左右。

江涛

    八

    接下来的四个关键时刻陈宫的四句话，几乎都决定吕布的进退与成败，虽然为穷途末路的吕布拓展了一片天地，只可惜吕布不能完全领会，而致刘备与曹操结盟，最终误了卿卿性命。

    第一句话：强宾不压主。

    吕布兵败，想收集残兵败将再与曹操决战。陈宫说：今曹军势大，不可与之争锋，先找一个安身的地方养精蓄锐，寻找机会卷土重来不迟。

    吕布：我想再投靠袁绍，你觉得如何？

    陈宫：不能贸然前往，先派人到冀州探听消息，然后再去。

    幸亏这次吕布听进了陈宫的意见。探子回报说：袁绍得知曹操与吕布相持，谋士审配对袁绍说，吕布，豺虎之人，此人若得兖州，必会侵犯冀州，不如帮助曹操，以除后患。于是袁绍派颜良领军5万前往助曹。

    吕布大惊，与陈宫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宫说：听说刘备新任了徐州牧，我们可以投靠他。

    对于吕布来投，是收是拒，刘备这边也有不小的争议。刘备认为：吕布乃当今勇士，应该迎接他的到来。糜竺认为：吕布乃虎狼之徒，不可收留，收则伤人。刘备：前此时候，若不是吕布袭击兖州，怎解我徐州之围，今天他穷途末路前来投我，怎么会有二心呢？张飞说：就是哥哥你心肠好，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对这样的人我们还是要防着点。

    刘备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吕布，并对吕布说，陶使君新逝，无人管领徐州，我暂且代管，今有幸将军前来，正好任徐州牧。并将徐州牌印送与吕布。

    吕布正要接印，见到刘备背后的关羽、张飞一脸怒色。于是佯装笑脸：量我吕布乃一介武夫，怎么能够担任州牧这样的重任呢？

    刘备再三推让之时，陈宫开口了：强宾不压主，请使君莫要猜疑。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陈宫这一句话一锤定音，既是说给刘备听的，更是说给吕布听的。确定主仆关系，为日后相处奠定伦理基础。吕布就是再轻狂，也不能跳过这个界限。也正是有了陈宫这句话，才为吕布寻得了安身之所，确保了吕布的暂时安全。

    第二句话：失此不取，悔之晚矣。

    话说曹操奉诏赴洛阳，后迁都许都，大事已定，就担心起刘备和吕布来。他与众谋士商议说：刘备、吕布，一文一武，雄居徐州和小沛，若二人同心引兵来犯，就成了我心腹之患呀，大家说该怎么办？

   荀彧：我有一计，叫“二虎竞食”，今刘备领徐州，却未得诏命，明公可奏请诏命实际授予刘备徐州牧，再密书一封，命他杀死吕布。若事成，则刘备没有猛士相辅；若不成，则吕布必杀刘备。曹操依计而行。

    刘备收到两封表书，连夜与众将商议。张飞：吕布本无义之人，正好依诏杀了了事。刘备说：他穷途末路来投我，我若杀他就是不义。

    第二天，吕布得到刘备被封徐州牧，特来贺喜。不料，张飞一见吕布，抽剑就杀。吕布大惊说：翼德怎么老是要杀我呀？张飞说：曹操知道你是一个无义之人，所以，叫我哥哥杀你。

    刘备连声喝退张飞，将吕布拉入后堂，将曹操教杀吕布的密书给他看。吕布看完，英雄泪落，说，这是曹贼想你我二人不和呀！刘备说，兄长不要忧伤，我刘备绝不会干这不义之事。吕布再三拜谢。

    一计不成，曹操问众人还有什么好的计谋。荀彧：我还有一计，叫做“驱虎吞狼”之计。可暗叫人到袁术处通报，说刘备上密表，要略他的南郡。袁术听了，必然愤怒攻打刘备；同时，明着下诏刘备，让他讨伐袁术。这样两人相拼，吕布必生异心。曹操大喜，依计而行。

    刘备明知是曹操之计，但，王命不可违，留下张飞守徐州，自已带着关羽去攻打袁术。不料，张飞酒醉鞭挞将士曹豹。曹豹连夜差人投书吕布，告知刘备已出兵淮南，今夜可乘张飞酒醉夺取徐州。

    得到这样的消息，吕布不知如何是好。忙与陈宫商量。陈宫说：小沛本来就不是将军久居之地，今徐州有可乘之隙，失此不取，悔之晚矣。

    吕布本就是无义之人，有了陈宫这句话，他就更是铁了心夺得徐州。有后人评价陈宫此举不合仁义之道。可是在那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那里还有真正的仁义道德。何况，只有夺取徐州，吕布才有立身之地，才有卷土重来、大展宏图的机会。作为谋士，各为其主，陈宫不但没错，且很具战略性眼光。在大是大非的重大问题上，陈宫总能当机立断，切中要害。

    当刘备得知徐州已失时，不由仰天长叹：得何足喜，失何足忧！

    第三句话：不许便休，既已许之，即便送女。

    话说袁术想攻打刘备，以报其无故相攻之仇，又怕吕布出兵援助。长史杨大将献计说：刘备屯兵小沛，虽然易取，怎奈吕布虎踞徐州，前不久曾许他金帛粮马，至今未给，如果我们贸然攻打刘备，吕布必出援手。不如我们现在就送给吕布粮食，以结其心，让他按兵不动，则刘备必被我擒。刘备既擒，后图吕布，则徐州可得呀！

    袁术甚喜，派人送给吕布密书一封，粟二十万。吕布见了这么多粮食，特别高兴，一口答应了来使，到时袁术、刘备交战，他定会按兵不动。

    刘备见袁术来攻，知道小沛之地粮寡兵微，难以抵敌。于是，修书吕布，请求急救。

    此时，《三国演义》罗贯中这样写道：吕布看了书，与陈宫计议曰：前者袁术送粮致书，盖欲使我不救玄德也。今玄德又来求救。吾想玄德屯军小沛，未必遂能为我害；若袁术并了玄德，则北连泰山诸将以图我，我不能安枕矣：不若救玄德。遂点兵起程。
    罗贯中这句“吕布看了书，与陈宫计议曰”很含糊，也很艺术，让我们不得不佩服他惜墨如金，用字简洁，而又意在言外的文字功夫。

    一般情况下，每遇大事，总是吕布问，陈宫答，并且答得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而这次，文中并没有确定就是陈宫意见，好像是吕布与陈宫共同商量的意见，更像是吕布本人的意见而只是陈宫没有反对而已。同时，也从侧面让吕布易反易覆的性格更加鲜明。

    也许从刘备推让徐州开始，就让陈宫感觉刘备这人满口仁义，而实质虚伪的品性，并感觉这样能进能退能屈能伸的人，才是主公吕布真正敌人。吕布看不出来，他也就不能说出口。罗贯中这种含糊的表达，为后文陈宫旗帜鲜明的向刘备出手埋下伏笔。

    接下来，袁术派大将纪灵进攻刘备，而吕布也引兵在离小沛一里的地方驻扎。这就让袁术不敢贸然行动，于是上演了一场吕布“辕门射戟息干戈”的童话。吕布于辕门一百五十步之外，一箭射中戟中小孔。让均同意若射中便罢兵的双方一喜一忧。刘备自然高兴，而纪灵则苦恼如何向袁术交待。

    得知双方罢战，袁术大怒，说：吕布得了我这么多粮米，反以此儿戏之事，偏护刘备，我定要亲提重兵，亲征刘备，兼讨吕布。纪灵说：吕布勇力过人，且有徐州之地，若是吕布与刘备首尾相连，我们怎么能有胜算呢？我有一计，可不动刀兵而杀刘备。我听说吕布有一女，正到了出嫁的年龄，而主公有一子，正好派人前去提亲。吕布若嫁女于主公，必杀刘备无疑，这叫做“疏不间亲”之计。袁术依计而行。

    袁术使韩胤去向吕布提亲，吕布跟妻子严氏商量。严氏：我听说袁术久镇淮南，兵多粮广，早晚会成为天子。若成大事，我女儿就有后妃之望。若事不成，我徐州今后再也再担忧别人侵扰了。听了夫人话，吕布便很高兴地许了这门亲事。

    第二天，陈宫往馆驿拜望韩胤，问道：是谁献此计，叫袁公与奉先联姻？这不是要取刘备项上人头吗？

    韩胤大惊，忙起身拜谢说：望公台千万莫泄露了这个秘密。

    陈宫：我不会泄露，只是怕事迟，被人识破，而中途有变。我想尽快说服奉先即日送女就亲。

    陈宫入见吕布：今天下诸侯，相互争雄，今公与袁公路结亲，难保诸侯中没有嫉妒的人。如果选择佳期良辰而嫁，到时有人设伏兵而抢亲，怎么办？如今之计，不许便休，既已许之，当乘诸侯未知之时，即日送女到寿春，另居别馆，择吉成亲，这样才万无一失。吕布甚喜，连夜将女儿送出城外。

    也许此时，陈宫甚感欣慰，自己为主公吕布谋划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刘备目前虽然势微，但，此人野心勃勃，且就在眼皮底下，此人不除吕布岂能安驻徐州。与袁术结成“秦晋之好”，相当于势力扩大至整个淮南。跟他打交道只要审时度势，就不会有大的危险。而袁术这个人胸有大志而无大谋，且贪图小利，应该在自己掌控之中。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正在陈宫沉浸在自己美好愿景之中时，吕布又改变了主意。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在徐州有一个叫陈珪的老者，乃典农校尉陈登之父。父子二人初辅陶谦，陶谦死后倾心拥戴刘备，吕布袭得徐州后，二人虽身在徐州，而心在刘备。当天，陈珪听说吕布嫁女袁术之子，便知这是“疏不间亲”之计，感觉玄德有难。便抱病前去见吕布。

    吕布见陈珪抱病前来，忙问：大夫，你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还到我这里来了呢？

    陈珪说：听说将军马上就要死了，所以，特来吊丧。

    吕布大惊，说：大夫何出此言？

    陈珪说：前不久袁术送公粮帛，想杀刘备，因公辕门射戟而化解；今天忽然来求亲，其真实的意图是想以公女儿为人质，随后发兵来攻刘玄德取小沛，小沛若失，徐州必危。另外，他若是与你借粮借兵，你若答应，那是疲于奔命，又结怨于人；你若不允，则要放弃女儿而启战事。况且，早就听说袁术有称帝之意，这是造反呀。他若造反，则公为反贼亲属，不就不为天下所容吗？

    吕布大惊：陈宫误我。急忙命令张辽引兵，追赶三十里之外，将女抢回。并将韩胤解往许都，为曹操所斩。

    第四句话：今不杀刘备，久后必为所害。

    接下来的事都是张飞惹的祸，然而细究起来，张飞也有张飞的道理。

    有人跟吕布说，刘备在小沛招兵买马，不知何意？吕布说，这是作将领的本分，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正说话时，又有人来告：从山东买回三百匹好马，在沛县被强寇抢去了一半，经打听是张飞诈妆山贼所为。吕布听了大怒，亲自提兵来斗张飞。

    刘备大惊，慌忙领兵相迎，问吕布：兄长怎么突然领兵到此？

    吕布大骂：我辕门射戟救你大难，你为什么夺我马匹？

    刘备一头雾水：我是缺马，正四处购买，我怎么敢抢兄长马呢？

    吕布：你指使张飞夺我一百五十匹好马，还在哪里抵赖。

    此时，张飞挺枪出马：是老子夺了你的马，你又能怎样？我夺了你几匹马你就生气，你夺我哥哥徐州你就不说了。

    于是，两个大战一百多会合。刘备怕张飞上当，鸣金收兵。

    刘备派人跟吕布说，愿意送还所抢马匹，两家息兵。吕布正想同意，这个时候，陈宫说：今不杀刘备，久后必为所害。

    吕布依陈宫所言，不接受刘备请求，更加激烈攻城。

    当刘关张杀开一条血路，弃城投奔许都曹操的时候，吕布并不追赶，只是随即入城安民。

    可见，吕布此时想法与陈宫完全不一样，吕布只是想独得小沛城池，而陈宫是想要了刘备的命。

    陈宫此时分析“今不杀刘备，久后必为所害”，是完全有道理的。徐州原本刘备之地，吕布穷途末路前来投靠，不但没有知恩图报，反而偷袭而得。虽然，留刘备居小沛，且有辕门射戟之小恩，但，怎么也无法消除忘恩负义、欺骗夺城之痛。特别今又将他逐出小沛，连最后立身之地都被夺去，他日若有翻身之时，岂肯善罢甘休。因此，陈宫坚持要杀刘备，对于吕布实现政治和军事抱负来说，是十分正确的。

    然而，吕布想到的是眼前的蝇头小利，而陈宫想到的是政治和战略的大格局，高下由此可见。

江涛

    九

    袁术称帝，建号仲氏。立儿了为东宫，吕布之女为东宫妃。不想，却听说吕布不但没有将女儿送来，还将使者韩胤解赴许都，被曹操所斩，大怒。封张勋为大将，率军二十余万，分兵七路，直取徐州。

    吕布闻信，急招众谋士商议。当时陈宫和陈珪父子都到了。陈宫一针见血：徐州之祸，全是陈珪父子所招，当初如果不是他们父子阻拦将军嫁女而献媚曹操，将军哪有今日之祸。只要斩下二人之头献给袁术，其军自退？

    吕布即命拿下陈珪、陈登父子。

    此时陈宫明白，千万不能与袁术兵戎相见。吕布已与刘备闹翻，而刘备此时正投曹操，如与袁术相战，外无援军，必败无疑。如果兵败投袁绍是不可能的，袁绍与袁术乃兄弟，并且，上次投他，却反招其害。而投曹操，那也是自寻死路，曹操阴险与毒辣陈宫可是早就领教了。因此，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为了主公的利益，刚毅执言，力荐斩陈珪父子而息袁兵。

    陈登也不是一般人，谈笑间便化解了险境。献计吕布说：只要请袁术部下韩暹、杨奉为内应，兼求刘备外合，袁术七路之军必退。

    吕布依计而行，果然退却袁军。陈登胸有成竹是有理由的：韩暹、杨奉乃汉之旧臣，本是惧怕曹操而投袁术，没想到袁术却独自称帝，陷自已于叛逆之中，自是不甘；而刘备与陈登有患难之交，今日有难哪有不帮之理。

    此后，每当吕布宾客宴会之际，陈珪父子必盛赞吕布之德，陈宫很不高兴，乘没人时跟吕布说：陈珪父子阿谀奉承，而其内心却不可测，将军应该防备。

    没想到吕布却喝叱陈宫：你无端进谗言，是想陷害好人吗？

    陈宫出门而长叹：忠言不入，我必受其祸殃。心中已对吕布感到失望，本想弃之而去，却又于心不忍。更重要的是自己先前弃了曹操，假如今日又弃吕布，岂不被世人所嗤笑。于是，整天闷闷不乐。

    十

    却说曹操与刘备领军前来攻打沛城，陈宫急告吕布，吕布留陈珪守徐州，自己亲往沛城相救。结果中了陈珪父子的调虎离山之计，损兵折将不说，徐州、小沛全都丢失。

    在陈登导演下，吕布与陈宫两人直杀到天明，方知是计。吕布与陈宫退往徐州城时，城上乱箭射下。糜竺在城楼上喝道：你夺我主城池，今日当还我主，你从此不得再入此城。

    吕布大怒：陈珪何在？糜竺说：已被我杀了。

    吕布又回过头来问：陈登何在？

    陈宫说：将军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而询问此佞贼的下落呀！他早就逃了。

    待吕布急返兵回到小沛，只见城上全是曹军旗号，陈登在城上大骂吕布：我乃汉臣，安肯事你这个反贼。

    吕布大怒，正要攻城，张飞、曹操、关羽从三面杀来，只得急奔下邳。下邳已是吕布控制唯一一个城池。

    曹操亲自引兵来攻下邳。吕布自恃粮食足备，且有泗水之险，可安心坐守。陈宫对吕布说：今曹兵刚来，可乘其寨子还没有扎好，以逸待劳，攻其不备，可获全胜。

    吕布说：我们刚刚屡次兵败，不可轻出。等他们来攻我们而后击之。

    过了几天，曹操寨营扎好，来到城下叫吕布答话。见吕布立上城楼，曹操说：听说奉先跟袁术能婚，所以，我领兵到此。袁术有反逆大罪，而将军你有讨董卓之功，今天怎么自弃前功而从逆贼呢？倘若城池一破，悔之晚矣！若早来降，共兵王室，当不失封侯之位。

    吕布说：丞相请暂退，容我等商议。

    陈宫在侧，大骂曹操“奸贼”，一箭射中其麾盖。陈宫觉得无须跟这样不义之人废话，同时也断了吕布与曹操议和后路。

    曹操怒指着陈宫：我发誓要杀了你。从曹操这句话可以看出，他已恼羞成怒，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在陈宫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罢战之时，陈宫再次向吕布献计说：曹操远道而来，其攻势不可能长久。将军可以将步骑屯于城外，我率领众将闭守于内；曹操若攻打将军，我则引兵从其后攻击；曹操若来攻城，将军可以从后面包抄。过不了十天半月，曹操军粮吃完，便可一鼓作气而破曹军。

    吕布说：公言极是。于是回府收拾戎装。其妻严氏说：将军孤军远出，倘若一旦城破，我还有可能是你的妻子吗？听了妻子这番话，吕布一连三天没有走出家门。

    陈宫到吕布家里求见，说：曹军四面围城，若不早出，必受其困。

    吕布说：我觉得远出不如坚守。

    陈宫又说：听说曹操近日粮食短缺，差人往许都运来，这几天就要到了，将军可引精兵前往，断其粮道。

    吕布说，这个计策很好。于是，又回去与严氏商量此事。严氏哭泣说：将军若出，陈宫、高顺岂能坚守城池？倘有差失，悔之无及。当年我在长安，就被将军弃过一回，幸有庞舒将我私藏，才得与将军相聚；不料将军又要弃我而去？将军前程万里，请不要再以我为念。严氏说完就痛哭不止。

    吕布愁闷不决，便到貂蝉处商议。貂蝉说：请将军为妾作主，千万不要轻身自出。吕布安慰貂蝉说：你不要担心，我有画戟、赤兔马，哪个敢近我身？

    吕布主意已决，不出城外，于是出来告诉陈宫说：曹操说有军粮要运过来，这是一个骗局。曹操诡计多端，我们还是坚守为好。

    陈宫离开后，长叹一声说：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呀！

    此后，吕布终日不出，只与严氏和貂蝉饮酒解闷。

    两月之后，曹操掘沂、泗之水而淹下邳。众军飞报吕布。吕布说，我有赤兔马，渡水如平地，有什么可怕的？仍然每日与妻妾饮酒。

    一天，吕布取镜自照，形容销减，大吃一惊，说：我被酒色所伤呀！因此，下令，但有饮酒都斩。

    部将侯成击退盗马之贼，夺出十多马匹。众将来贺。侯成想用家中美酒与众将会饮，又怕吕布怪罪。因此，先送五瓶给吕布。吕布大怒：我刚禁酒，你就违令，莫非同谋害我？下令将侯成拖出斩首。众将告饶，吕布说，本当斩首，看众将之面，且打一百军棍。众将再次哀告，还是打了五十棍。众将莫不丧气。

    当天夜里，宋宪、魏续等将来侯成家探视。侯成哭着道谢：今天若不是诸位我命休矣。宋宪说：吕布只恋他的妻妾，视我等如草芥。魏续说：军围城下，水绕壕边，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困死在这座孤城。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决定缚了吕布而献曹操。当晚，先偷了吕布的赤兔马和画戟，然后乘其战累睡在椅上时，将其紧紧缚住。陈宫向南门而逃，也被徐晃抓获。

    曹操与刘备入城，在白门楼下令提过擒获的一千余人。吕布虽然人高马大，却被捆作一团。高叫道：绑得太紧了，请帮忙给松一下。

    曹操：绑虎缚狼不得不紧呀！

    吕布环视四周，见侯成、魏续、宋宪皆立在曹操身边，便说：我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这么恨心叛我。宋宪：听妻妾之言，不听为将之计，还说什么不薄？于是，吕布就默不作声。

    一会儿，徐晃押陈宫到来。曹操说：公台别来无恙？曹操此话既是调侃，更是讥讽。言下之意是，当年你弃我而去，却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陈宫：你心术不正，所以我弃你而去。陈宫岂听不出曹操弦外之音，直接说出自己弃他而去理由。而这个理由正是可以严重击溃曹操的重磅，比其他任何语言都有力度。

    曹操：你说我心术不正，公为何独谋事于吕布？很明显，曹操是以居高临下姿态戏谑陈宫。言下之意是，你说我心术不正，而你为什么还要为这个有勇无谋，反复无常的人谋事呢？

    陈宫说：吕布虽然无谋，但，也不像你那样诡诈奸险。陈宫不卑不亢。

    曹操说：公自以为足智多谋，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调侃继续，曹操以为他一定是最后胜利者，从肉体到精神，他都能战胜陈宫。

    陈宫望着吕布说：只恨这个人不听我计谋，若是听从我计谋，你未必擒得了我？很显然，陈宫并不吃这一套。

    曹操：今日之事当如何？曹操以为游戏会继续很久，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底牌。

    陈宫：今我只求一死。而陈宫并没有心情跟曹操玩，他不想见这个人，不想跟这个人说话，甚至不想与这个人共戴一天。

    也许此时曹操才意识到，这个棋局并不由自己掌控。马上软下身段对陈宫说：公难道就不为你的老母亲、妻子、儿女想想吗？他们怎么办？

    陈宫镇定地说：我听说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老母、妻妾、子女的存亡，全在于明公。我既被擒，请即就死，并无挂念了。

    见曹操念及旧情而提到家人，陈宫在坚持己见的同时，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并第一次称曹操为“明公”，也许是为了家人的安危，也许是为了与曹操的相知。相知有两种，一种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一种是旗鼓相当的敌人。敌人之间虽然不能相容，但不一定不能相敬。他们就是一对相互敬重的敌人。

曹操本还想留住陈宫，可是陈宫径自步向刑场，左右拉都拉不住。也许此时，曹操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他永远也无法战胜的敌人，自己永远只是陈宫手中的一粒弃子。

    曹操起身相送，并流下了眼泪。而陈宫大步离去，并不回头。

    曹操心里更加难过，难道自己真的就在陈宫的面前一文不值吗？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他接着高声对随从说：马上将公台的老母、妻妾和子女接回许都安养，怠慢者斩。

    陈宫听了曹操这番话，还是不开口，并引颈受刑。也许陈宫觉得，要说的话都说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要做的事都做了，此时此刻什么动作什么表情都是多余的。我有我的原则，我有我的底线。我就是我，我的肉体我的精神不属于任何人；我就是我，我的成功我的失败只有我说了才算。

刑场之上，众皆落泪。曹操用棺椁盛其尸，厚葬于许都。

    《三国演义》是冷酷的，人死如蚁，很少铺张笔墨。而对于陈宫的死，罗贯中可是极尽纠结痛惜之笔，让人在惋惜之中而又饱含崇敬之情。不但如此，罗贯中还借后人的口，赋诗一首，以叹陈宫，更让人感慨万千：生死无二志，丈夫何壮哉！不从金石论，空负栋梁材。辅主真堪敬，辞亲实可哀。白门身死日，谁肯似公台？

    具有讥讽意味的是，陈宫的视死如归与吕布的苦苦求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曹操恭送陈宫下楼时，吕布对刘备说：公为坐上宾，而我为阶下囚，为什么不为我说些人情话让曹操宽待于我呢？听了吕布的话，刘备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曹操上楼时，吕布对曹操说：明公所忧患，不过是我吕布。而今，我吕布已臣服于你。你做大将军，我为副将军，天下哪有不定之理！

曹操并没有搭理吕布，回过头来问刘备：玄德说该如何处置？

    刘备说：公忘了丁建阳、董卓是怎么死的吗？

    吕布双目直视刘备说：你这个家伙是最没有信用的东西。

    曹操命令牵下楼去缢死，然后砍头。临行吕布还不忘回过头来骂刘备：大耳儿，你忘了辕门射戟那件事了吗？

    吕布怎么也不会明白刘备此时心情，辕门射戟那儿戏之事，怎么能同无义抢夺徐州、绝情横扫小沛相提并论呢？只有陈宫知道。他知道曹操想什么，更知道刘备要什么。所以，对于吕布这样号称天下英雄实则小儿科的人，刘备根本就不屑于作答。

    在此，罗贯中同样不忘以后人之口，对吕布叹上一回：洪水滔滔淹下邳，当年吕布受擒时：空余赤兔马千里，漫有方天戟一枝。缚虎望宽今太懦，养鹰休饱昔无疑。恋妻不纳陈宫谏，枉骂无恩大耳儿。诗中对吕布没有并点怜惜之意，反而对他“恋妻不纳陈宫谏”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再次表达了对陈宫赴死的怜惜和人格的景仰。

江涛

    十一

    《三国演义》毕竟只是小说，而真实历史中的陈宫又是怎样呢？

翻开历史，让我欣慰的是陈宫还是那个陈宫，罗贯中诚不我欺也。虽然有些地方略有艺术处理，但，陈宫这个人物的形象依然光彩夺目。

    史载，陈宫（？－198年），字公台，东汉末年吕布帐下谋士、大将，东郡东武阳（今山东莘县）人。性情刚直，足智多谋，年少时与海内知名之士相互结交。192年，兖州刺史刘岱在讨伐青州黄巾时战死，陈宫等人主张曹操接任兖州牧。并且争取到济北相鲍信的支持，让曹操得以担任兖州刺史讨平盘据兖州一带的青州黄巾军。但此后陈宫因曹操杀害边让等名士而与曹操反目，并游说张邈等人背叛曹操迎吕布入兖州，辅助吕布攻打曹操。吕布战败后，随吕布等一同被曹操所擒，决意赴死。

    对于陈宫背叛曹操的动机，据史学家考证的可能性是，与曹操曾经下令处死兖州数名名士，缘由是因为那些名士批议曹操本身宦官亲缘出身背景，而陈宫素来与兖州名士们有友好往来，被曹操下令处死的名士中有几位是陈宫的朋友。如被曹操斩首的边让，就是陈宫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历史中的陈宫也许声名不及周瑜、诸葛亮响亮，但谋略并不在二人之下。作为一位谋士，尽到了为主效力的职责。他对曹操奸诈的蔑视，以及处事的刚毅果断，待人的善恶分明，更是凸显出他光明磊落的人格魅力，深为世人称道。

青子

江涛，你好厉害哈，不寂不闹地磨下此等宏篇。上学时，一到历史课我就打瞌睡，但你的这篇我一定去细嚼慢咽，先占下沙发，空了再细细品来。{:soso_e179:}

一二

写得真不错{:soso_e179:}
武穴的于丹，可以上武穴百家讲台了。
我来加个精：
精

笃哥

江版,你在烟酒三国?
你下一个要说的是谁?

笃哥

江版,郝萌之变中陈宫的表现怎么理解?

梅川小夏

涛哥久居不出，出来则一鸣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