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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腊月中旬,我休假回老家了,到家后的第二天上午,我就去医院看望大哥。来到中医院病房,只见大哥正在打点滴,精神焕发,面色红润,状态很好,丝毫看不出重病在身的迹象。我们高兴地聊着天,大哥告诉我,他自从做完手术后,前一段时间感觉都很正常,每天饭量也很好,胃口也不错,只是这几天忽然觉得胸口有点不舒服,估计可能是手术导致的气血有点不顺吧,这几天就来医院打打点滴,不在医院住,打完就回家,来回都是走路的,就当作是散步。听后我心里立马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嘴上忙说,本来就没什么问题,但你毕竟做了一个这么大的手术,气血肯定损伤大些,好好调养一下就没事了。 后来我要离开医院了,大哥叫我不要走,一定要留我吃中饭。看到这样情形,我没有什么心思吃饭,大姐也悄悄地跟我说,留下来陪你大哥吃顿饭吧,以后可能机会不多了。我顿时心里一阵难过,便点头答应了。不久点滴打完了,大哥带我来到一家湘菜馆,说这里干净卫生,味道很好,还问我喜欢吃什么,让我点菜。我也不便推脱,点了个酸辣鱼杂和羊肉火锅。那顿饭我们边吃边聊,看得出来大哥是很开心,胃口也还好,只是这顿饭吃得我是终生难忘。一面心里暗自为大哥的病情和境况担忧难过,一面表面上又要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跟他开心地聊天,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压抑和难受。 4月27日,我经过近一千公里的长途跋涉,于当天下午三点多赶回了武穴。下了高速,我来不及回家洗漱一下,就赶紧往大哥老家童司牌郭三连去。按照乡里的风俗,我在一家超市里买了一个最大号的烟花和一捆黄纸,准备去灵堂吊唁大哥。 走近大哥的老家,一间陈旧的红砖瓦房出现在我的眼前,看着这间褪色的老屋,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到了三十多年前。印象最深的当属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年过年正月下大雪,我跟红哥来这里拜年。当时大哥房里的彩电正放着电视剧《八仙过海》,我不大看得懂,就跑到堂屋去玩。忽然我从后门看到他们家菜园里有一片竹林,这可把我高兴坏了,我一向喜欢钓鱼,正愁没有新鱼竿呢。于是我叫外甥女郭丽去找把刀来,我要去砍根竹子拿回家做鱼竿。不一会儿,也不知道郭丽从哪儿摸出一把材刀来,我拿起材刀正要跑去砍竹子,郭丽奶奶看见了叫我不要去砍,说她有鱼竿给我一根。我好奇怪她哪里来的鱼竿呢,后来才知道她奶奶居然也喜欢钓鱼。 眼前这间房子我并不陌生,曾经来过很多次。最近的一次则是在八年前的夏天,那天我跟大哥大姐来这里时,房子周围的菜地高低不平,稀稀落落的种了点菜。前几年大哥大姐把这里修整了一番,清理了门前的池塘,养了鱼;填高了门前的地势,平整了菜地,种上了芝麻和赣南脐橙;菜地四周也砌上了围墙,并建了两间小平房,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卫生间,大哥说是以后来这里了养老用。只是后来大哥病了就停下来了,两间房子还没来得及盖顶,里面的野草已经长得有半人高了。东西还在,人却不在了,让人看了好生难过。 走进堂屋,大哥的灵柩停放在右侧,遗像摆在灵柩前小桌的正中央。大姐看到我回来了,拉着我的手哀声恸哭,我也不禁悲从心来,失声痛哭。一个活生生的熟悉的亲人,就这样不见了,跟我们永远的分别了。 晚上回到家里已是七点多了,开了十多个小时的高速长途,忙碌了整整一天,明明身体已经很疲劳了,可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伤心和难过。早在三月份的时候,我曾经做过一个很害怕的梦,梦见我在大哥家里,说大哥快不行了,大家都守在那里。梦醒后我觉得很不吉祥,但仔细一想,别人不都说梦是相反的吗,大哥应该会好好的,等我放假了就回去看他。可没过两天大姐就告诉我,说大哥来武汉复查了,现在有些疼,有时要打止疼针。 第二天六点是大哥出殡的时间。凌晨,我忽然从迷糊中醒来,一看四点钟,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去大哥老家。五点左右,我来到了大哥老家。堂屋里昏黄的灯光下,郭丽神情悲伤地坐在灵柩边守灵,我走过去看着大哥神态自若的遗像,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眼泪不知不觉的又流出来了,哽咽地哭起来。旁边的亲戚连忙劝我不要哭了,说你一哭等下外甥儿外甥女她们看到了,都会伤心又要哭了。 忙到上午九点多,葬礼结束了,我回到了大哥家里,走进房间准备跟大姐辞行。只见大姐把大哥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衣柜旁,见我进来道别,大姐先哭了。她拉着我的手冲大哥的衣服说,郭汉桥,你老弟要走了啊,老弟专门回来送你的。我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边走边哭离开了大哥家。 民间说,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一年散一魂,七天去一魄,三年魂散,七满魄尽。也就是从逝者去世之日算起,每七天为一个祭日,称为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和满七(断七),共计四十九天。有的地方还说,七个七天,是去世的人要经历的七关,第一是望乡关,第二是恶鬼关,第三是金鸡关,第四是饿狗关,第五是阎王关,第六押差关,第七是黄泉关,人去世后要经历这七关才能进入地府。 今天是大哥去世的第十四天了,从时间上推算,刚好是二七,我不知道我大哥是不是正在过恶鬼关,那些恶鬼们有没有为难我大哥。我是个无神论者,有时我在想,这其实是在人间的人对亲人的一种思念和一种寄托。我们每个活着的人在经历了这些生离死别后,就会更加懂得生活不易,更懂得珍惜身边的人。因为身边的人,一旦离去,是永远再也回不来了。 当我写完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更加怀念我的大哥。
2022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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